他沉沉叹出一口气,拍拍小六的肩膀欲要带他离去,却忽然前行一步,将小六护在身后。
一个男人站立在巷尾。他的面容陷在暗处无法看清,但那一身绯袍银绣却已是表明了他的身份。
那个不能提的门派之人。
那人口吻带笑,语声却是阴阴沉沉:“江南的贱民,也配谈论术法?”
有光凝聚在他的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空气中的灰尘被快速搅动,老者猛地一推小六,立剑于自己身前,同样激荡起汹涌的尘埃。
“江南龙鸣生,愿以毕生之武境,会江北之术法。”
穆星河颇费力气地购入了一本剑谱。
此地商业十分不发达,摊贩很少,摊主面上也是瑟瑟的神色,吆喝起来总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他们贩卖的无非是一些小食、果蔬以及饰品,有着和价格相匹配的低劣质量。这里灵石不通用,他只好花力气画了张符,打听到黑市,才用这符篆交换了剑谱。
但他回去以后,却不急着翻阅剑谱,反倒是立在塌上,摆出说书先生的态势,摇头晃脑。
“话说那一甲子以前,两江安康,武道昌隆,可谓是走遍四海皆英杰,纵横天下有奇人。门派林立,玄门独尊衡道宗,五剑七派齐争雄;高手盖世,灰袍孤闯平萧洞,白衣斩却万魔空。”
“讲到那盖世高手,不得不说便是那斩尽万魔的北域剑魔,此人横空出世,自号不名剑客……”
穆星河兴致勃勃,他盯着的那个人却是干咳了一声,面上居然泛起些许薄红,出言打断了他:“你够了啊。”
“我才刚开始!”穆星河不满道。
当然穆星河是个很懂见好就收的孩子,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他收起架势,瘫在榻上,盯着沈岫傻笑了一会,在沈岫注意到他之前迅速转移话题,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奇了怪了,”穆星河极速翻阅着手上的册子,他虽然不懂剑术,但他最好的朋友是个相当厉害的剑修,他看剑法总也能看出一些门道,“剑法实在一般,只落在技的层面,无法突破,按理说这样的环境,总也会有剑修能和他们分庭抗礼吧,如今看来,道修的实力倒是强过他们太多。最恐怖的也不是这个,而是除了那个不能说的门派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够学习术法,连自行悟道的天才都没有,怎么玩啊?”
“并非没有,”沈岫遥望着江的彼岸,“是发觉一点苗头都要被扼杀其中,甚至连谈论都不可谈论。衡道宗经营百年,势力之深,叫人难以提防。”
穆星河失笑:“有术法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抱歉,有术法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沈岫观察了一会他的表演,而后说道:“过江吧,这边已经没有有价值的东西了。”
“可以的,”穆星河点点头,显然早有准备,“那边的人惯于掠夺此地物产,过两日会有船只运载物产过往江北,我们混入船中,上岸应当不难。”
沈岫点点头。
穆星河却不大满意,凑过去,甚至还挑起沈岫的下巴,问道:“说,我是不是很可靠?”
沈岫几乎算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格开他的手,穆星河嘤嘤嘤地装起可怜,沈岫压根就不理他。
穆星河很难过。
钟子津的秘籍好像不太灵,比如事事做得体贴周到能给心上人安全感,又比如突然挑起对方的下巴直视对方让对方心动,这两条就一点用都没有。
若是有幸行过江南、又踏入江北之人,不免会感叹江北的繁荣富庶,不说随处可见的物品,光是人们面上满足而优越的神情,便可得见他们对现状是何等满意。时有绯衣银绣者行于其中,人们都对他们低首致意,因为他们才是给自己带来富足生活之人。
穆星河一身水工打扮,在岸上和人聊天。
“嗨呀,我家其实就在这里不远,老爹说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罚我到南边做船工,你说惨不惨,鸟不拉屎的,唉——老哥你快说说,我就在这边停留一阵,有啥好玩的?我不睡觉都要乐个够本!”
那人被穆星河搭住肩膀,不觉有异,口中说道:“玩不还是那样,反正总有乐子,总比南边好是吧?不过最近倒是有大事,衡道宗打算挑选弟子,应当好一阵热闹可看。”
“是吗,”穆星河眼珠子一转,笑得万分灿烂,“那可真是太好玩了。”
“调查清楚了!”穆星河一屁股坐在沈岫面前,沈岫彼时正翻阅着穆星河那本翻了一下就抛在一旁的剑术秘籍,闻言点了点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