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他就住这里,天天关着门呐,”他的同伴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同伴的注意力就转到别处去,拉扯着他,“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去天工院啊!那里才是我们的研发新物事的所在,我同你说,天工院的李球,他在算学方面的造诣绝不亚于你,还有啊……”
实沈听着同伴的话语,却不住回头看着那个小院。
那里居住的是天下闻名的人物,或许不是因为他,这小小的阮城不会成为百工聚集之地,不会如同今日一般无数新奇之物从阮城涌向四海。可他却在短短的闪耀之后选择了皈依道学,从此寂无声息。有人说他江郎才尽,可实沈却在那流传出的越来越少他的提点中发觉,他的思路清晰见解透彻,并非不如往昔。
他不愿意相信那种玄而又玄的过往之学会将这本该闪耀的人物拖入泥沼。
他想去……说服他——看看这世界如何之大,看天下万象如何日新月异,看帝国的坚船利炮如何无往不利,这个人为什么要抛弃这样光辉灿烂的未来,埋首故纸堆之中?
——是,他想将他拉回来!
那是一个尤带秋瑟的夜里,实沈爬上了穆星河家的院墙,身体压盖枯藤有轻微的碎裂的声响,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压盖了一切的声音。庭院寂寂,一切陈设都很古旧,就连照明也非是对方所发明的照明器具,而是越来越少人使用的石灯笼。屋内也燃着灯,说明对方并没有入睡。
实沈深吸一口气,打算跳下院墙,却在此处听闻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人提灯而出,白衣胜雪,那一袭月白外袍就宛若青天覆雪痕。他发如鸦羽,眉如墨画,倦倦然抬眼望来,那眼神宛若冰下之水,唯独眼角一滴泪痣给他添上夺人丽色。霜凄万木,他立在寂寂秋庭之中,是天下无双的姿态。
实沈此刻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下意识地缩了起来,过了许久才探头一望,却只见庭中树木摇落枯叶。
他昏昏沉沉地离去,一时也想不清楚自己是否就在梦中。那应当不是穆星河,因为说那个大师是有着英俊夺目如同日光下的宝石一样的好相貌,但他所见之人却是如同雪覆春原,月照千山。
约莫是几个寤寐难眠的夜晚之后,他再度爬上了那个院墙,但就连石灯笼的火焰也熄灭了,屋门敞开,依稀可见有些空空荡荡的房间。
第二日他才知晓,那院子里的人已经离开了阮城。
那院子许久空置在那里,后人或许会知晓那里曾经居住过一个曾惊才绝艳在新匠人心中如同启明星一样的人,最后却也不过埋首道学归于沉寂。又或许在某本札记里,能见过一段关于这个人和这个小院的旖旎而禁忌的猜想。
穆星河和沈岫的确已经离开阮城,倒不是为了什么,是沈岫感受到关外有所异动,而穆星河的境界稍微能够稳定下来,恰好可以去做些事情。
帝国以高山为界,翻越高山,便是一片广阔的高原。穆星河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夜幕已深深降下,乌云密布的夜晚,并不适合赶路,因此也便停下脚步。沈岫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是比之前气色要好一些,并没有之前那般触目惊心的虚弱感了。环境如何似乎对他影响不大,他随时随地都能沉入自己的境界之中,见穆星河停步,也就停下来进入冥想,穆星河也寻了块巨石,在那之后盘腿修炼起来。
当他感受到异动睁开眼睛之时,映入视线的是几双幽绿的眼瞳,带着刻意放轻的呼吸以及一触即发的杀意。
是野兽!
不……灵气内蕴,这是妖兽!
穆星河常年在野外行走,自然知道他的夜宿会碰到什么事情,因此也一点都未曾慌张,真气宛如风暴在他手中聚集,他的术法即将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术法出手的一刹那,那些妖兽的头颅上溅出鲜血,鲜血喷射到了他的脸上,却是带着十分的冷意。穆星河定睛望去,妖兽已经是嘶吼着轰然倒下,几道冰凝成的棱刺刺穿了妖兽的头颅,便连鲜血在寒气的影响之下都瞬间凝固。
穆星河无暇多看究竟是谁出手,又有一声低沉的兽吼自他身后传来——竟还有妖兽是漏网之鱼!
他的术法瞬间已经出手,地面掀起一阵旋风,直向声音的来处而去,妖兽被风掀起,风带细刃,将空气都染成了血色,然而他却能看到妖兽将口一张,竟有骨刺带着金属的冷意带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