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时那年轻人一直侧着身子喝酒,同身旁的男子说话,如今年轻人听到声音便下意识望过去,他的面容在灯火中明晰,明明朗朗,锋芒毕露,叫人看到不由怔了一怔。
他们见过这个人。
这个年轻人总在那些关键的地方出现,然后做奇怪的事情。
“醉”现世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诸人都在忌惮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竞争对手,唯独他一边叼着草叶子吹来吹去。后来便更加古怪,人人抢得头破血流,他在角落里折深秋的枯枝,口中念念有声,说的是什么“他嗯我他不嗯我”,及至之后形势越发糟糕,他不退也不进,只在满地尸体血肉中来来去去,不参与任何一场争夺,也从未有任何人能够阻碍他。
就好比如今,人人都在思虑着如何破局,他却在同人说那些漫无边际莫名其妙的话,好似外面还是一片歌舞升平。
但无论如何,能在如今这个形势下还存活过来的人,无论多古怪,身上都是有硬本事在的。他旁边的人在阴影中,人们看不清形貌,但也大抵能经平日讯息里知道这就是那个年轻人的伙伴,样貌极为出色,叫人见之难忘,从年轻人的态度来看地位似乎也不低,只是气息微弱,从未出手,一直要年轻人来保护,这更叫人忌惮于年轻人的实力。
瘦猴问年轻人要酒,年轻人的行为古怪,待人态度却是很随和坦荡,笑着指了指里头,说道:“把柜子推过去就是地窖入口。”
有人奇道:“这还能喝?”
“不能,”穆星河歪倒在沈岫身上,一脸正直,“你看我都醉了。”
沈岫嫌弃地把他拍起来,低声道:“装模作样。”
外边风雪呼啸,他们就好似全没当一回事,同客栈里其它满心忧虑的人们截然不同。
瘦猴向着穆星河所指的方向离去,也不知是否真想要喝那些来历不明年岁不定的酒,随着他的离去,客栈忽然静下来,只有簌簌的雪声和不间断的风声。
风雪何时休?
这一局破局比他们想象得要难很多,许多同伴也因此而死,但假若他们便因此畏惧,那便对不住他们的地位与手中的力量。
客栈烛影闪动,细碎声响使得客栈更为寂静,窗扉紧闭,门外的风声不断呼啸着撞击着,声势尤是骇人。
雪越发急了。
客栈的大门在风声中嘭地一下被人推开,片片蚀骨的雪花沿着风灌入客栈之中,一时间堂内光影摇动,灯火被吹得将要熄灭。那人一身染满血迹的衣裳,兽皮所制的披风的毛发上已结上着冰碴,腰上悬挂着妖物巨大的头颅,不甘的妖瞳还未闭合,他手上提着宽刃长刀,负雪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第229章 夜雪霁
废城中还能留下来的绝少无名少姓之辈。
而即便在废城之外不认得此人, 经那一日, 也难有不识得他的。
那一日各方势力部署重重, 最后兵刃相见,只为了那张纸片指引的宝物。当时这个白发刀客也在那处,他一手夺酒, 一手持刀,诸人手段尽出,竟是拿他全无办法。及至最后, 他摔酒而去,大呼痛快,也没有人拦得下他。
更何况,在废城之外, 他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无人不提防。
此人姓名不详,出身不详,手中刀从他踏入人们视线以来便没有换过,刀名昆吾,于是他便被叫做昆吾刀。
人们只知道他是北边来的刀客。他自北向南而来,一把长刀斩落强手无数, 名声越传越响。这是个怪人, 他可以不分任何场合,不看任何人面子向人挑战, 只需要对方够强,他都会与对方邀战。他并非没有失败没有受伤, 但可怕的在于他每一次失败之后都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变强,战胜从前他难以匹敌的对手,再次往前而去。
就这样到如今,他已经不向别人挑战了。有人说他宝刀已老,而在有些急于成名的后辈的尝试下,人们才知这个想法是如何大错特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人挑战,也很久没有人能战胜他。
白发刀客将门推开,在风雪中将妖物的头颅摔落,碎出一地冰碴子,他回手一推,门就重重关上,他身姿挺拔,望着客栈警惕地望过来的人们,朗声笑道:“诸位可有酒?”
碧落掩唇轻笑道:“你这昆吾刀好生厉害,外边雪那么大,竟伤不了你半分!”她眼波盈盈如若含情,凝望着昆吾刀。昆吾刀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径直就要寻个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