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层云密布,法阵之外飞沙走石,天雷扭曲而缠绕,连成一体,就要劈落下来。
女子看着天上的雷云,坐在老松下,坐得格外笔直,姿势也无比僵硬。
掌门站在远处,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微叹道:“小姑娘,在天劫降落之前,老道还有最后一点能力送你离开。”
商吹雨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着顶上的云,此刻却是缓缓转过头去,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走,”她说到法宝的话题的时候,声音少去了那种因为无措紧张而导致的僵硬,流畅而自信,“这把法宝是穆星河托我炼成的,耗去不少珍奇材料,我是第一次尝试炼制如此高阶的法宝,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现世,我必须在这里看着。”
她顿了顿,又说道:“假如它不能为你化解一劫,波及于我,那是我这个炼器者的失败,最终同你一起殒灭于此,也是活该。”
掌门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去,手结法诀,祭出自己的法宝,四处气压沉沉,天劫将至,道:“想不要有日我要承小辈之情,千劫伞的确是难得至宝,我谢你与穆星河这份苦心。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安排至此,我亦能安然历劫。”
“……竟然在后辈面前说谎。”却是有人缓缓突破了法阵笼罩的领域,来者一身紫衣,平时或是皮笑肉不笑、或是高傲凛然的秀丽面容此时满是化不开的忧悒。
“百兽千劫伞固然能让您度过此劫,可您当年就受伤惨重,劫后余波却足以让您只剩一具只能呼吸的身体……您本身就在抗衡衰竭,如此您将陷入肉身之衰之中,难有归期!”
于是掌门微微一笑,好似那些皱痕都舒展开来:“你来正好。”
他望着远处低声道:“我也已是维持这般状况太久,不得不将它毁去。劫难还有很长的时间,云浮之后……交给你们了。”
他最后的声音很低。
第一道天雷降下!
那雷光撕裂了整个天地!
无论云层还是大地,都仿佛在这一片雷光下变成沸腾的海洋——
那铺天盖地的声响中,却有声音缓缓传出。
像痛饮后的长歌。
“——半世功名半世空,雾外江山见枯荣。千载白云轻登临,等闲浮尘万壑风。”
叶限在看着那个人向他走来。
天地好似陷入了永夜,远处雷光闪动,整个世界的真气都不断扭曲着。
他全身好似被抽去了力量,那个人的身影遮挡了月光,阴影就如同死亡一样一步步向他走来。
他的真气被月刃切得零落,恰如他无法再复生的战意,失去了所有的凭依与筹码,他只能任由绝望捏住他的心脏。
他心中狂喊着那个曾经叫他披荆斩棘无所不能的老爷爷,然而此刻却不再有人回应。
那些过往的自信如同泡沫一样碎裂,他第一次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他为之骄傲的强大不过是水月镜花。
他急切道:“你可知道,你的一切都被命运所识破?我可以告诉你!”
他的敌手靠近他,俯视他,问道:“你那身后之人,现在何处?”
叶限勉强镇静下来,心中转着许多思绪,关于老爷爷,又关于石壁所见,他想可以为自己增加一点谈判的筹码。
他定了定神,开口道:“我……”
只是,他方才吐出了一个字,他的意识仿佛就彻底被炸开来,只剩下一片黑暗。
穆星河看着失去气息的叶限,神情复杂。
不得不说,穆星河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一切的。从风海境传送法阵出事开始他就预想到云浮或许会有事,而当他发现那个“天资横溢”的、功法无限接近斩月碎星诀的叶限的时候,他就开始预感到,他已经被系统抛弃。而叶限会取代他去完成系统想要做的事情。
系统想叫他做什么事情?
无论是他还是沈岫,细细想来,系统对他们的目标都是相似的。
——成为云浮的核心,结成金丹进入独秀楼最高层。并且……与斩月碎星诀有关。
后来,系统放弃了在云浮派中寻觅人选,选定了无关的叶限。但到最后,叶限的行动也遵循这同样的轨迹,比如接近独秀楼,去接触独秀楼之中与斩月碎星诀有关的物事。
当初论道大会叶限提出要求被拒绝,穆星河便猜出,他必定不会死心,下一次发难的机会可能就是云浮的宗门法会。而他假若真的能出现在宗门法会,便说明叶限会和其它势力达成一致,形势会更加复杂。云浮派防御重重,要强行突入,很可能就是联合阿祯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