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花想容刚来到书院不久就因为他的眼睛而注意到他。他的名字叫裴靖,是出身大宗门之人,但很早之前就被逐出了宗门,因为他为探寻一项秘密而与有天魔血统、会食人吸髓的天魔宗交易,致使天魔宗吞噬了附近的一个小宗。这银色的咒印妖瞳,就是他与天魔宗交易的证明。
裴靖不是好人,却也是有大才之人,否则不能独自飘零还有今日的地位能力。在书院,他也因为过往被隐然排斥,但无人可以否认他的能力。
“天无绝人之路,假若在天门之中,我们悟出了规则,那或许就有解决一切的办法,”裴靖忽然一笑,笑意并未有半分渗入他的眼睛,反倒全是尖刻的嘲讽,“——你是想听这种话?花想容,我知你向来聪明,不必听这些。我凭什么管灵犀界死活?为了除了我以外的其它人?在真理面前,凡俗人等,又算什么?过去的功业,可及得上无上至理半分?那些人修大道修长生,难道不也是为了向真理更近一步?”
花想容看着裴靖,他面容如此冷峻,眼眸如此冰冷,可是在他眼瞳深处闪动的却是不加掩饰的狂热之色。
是冰冷的火焰。
另一边又有人低声冷笑道:“想不到花想容也会顾虑这些东西。”
花想容终究平复了心情,就抬着袖子,掩着唇咯咯地笑起来,她一双明眸瞅着与她对峙的前辈们,金粉在阳光下有闪耀的光泽:“是,奴家心中忧虑,天下动荡,碧涛书院不复存在,没有碧涛书院依靠,奴家不过弱质女流,在乱世之中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见着别人不想听她说鬼话,花想容放下手来,轻声道:“所以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们是劝也好,打也好,杀也好,都没法从我手中拿到碧涛印的力量。”她眨了眨眼睛,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忽然闪过少女似的狡黠:“我把它藏起来了。”
小屋便又再度静寂下来。
他们发现自己终究还是看轻了这个好像只会逢迎讨好的姑娘。她能提前藏起碧涛印之力,那定然是对今日情势早有预料,心念也比任何人都要坚定,不会被任何言语动摇。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人凭什么会有这样坚如磐石的信念。她说她眼前只有权势,但凭借她这份心性和敏感,即便是碧涛书院被破坏,在乱世之中她也定然能够如鱼得水,可这样的人,偏偏放言说宁死不愿他们进入天门。
只是,做好了看轻生死的觉悟并不只有她。
“——我本以为,同诸位监院达成一致了,这引脉地煞印便可以留着,不想却是要用在你身上。”
说话的人有着冷漠的神色和银色的眼瞳,印鉴由他袖口缓缓滑下,落到桌面上,发出沉沉的声响。
花想容只看了印鉴一眼,那微笑便瞬间被敛去。
那并不是碧涛印,却也并不比碧涛印落在他们手上好上多少。
引脉地煞印!
这是一样至玄法宝。它并没有太多战斗的功用,而是聚拢地气,握住地脉,从而掌握地面某些微妙的变化……而她对天门的研究之中,天门恰是被地气所关联着的!
她想也不想,红绫一拂,直向印鉴卷去!
但印鉴之外竟还有一层无形屏障,红绫一旦触到,尾部忽然燃起了火焰,花想容只能急急将红绫收回。
楼外已经传来阵阵真气的波荡、伴随着开山裂石的声响,意味着就在不远处又有天门被开启。
世上聪明人很多,能走到比常人更高位置的,更不可能只留下一条路给自己走。
她今日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
花想容闭了闭眼睛,隐约回忆起书上模模糊糊的激发天门的记载,那些图形法诀是那样深奥,就连她也没力气好好记下,却是有人从中摸索出了正确的方式,提早炼制出法器,并且在遇到阻碍时强行激发天门。
“炼出引脉地煞印强行激发天门,让大量敌人入侵碧涛书院,重压之下,即便我宁死不交出碧涛印,书院布置的防御法阵也会被启动,在书院的防护体系下,到了某种危急情形,全部碧涛印的力量会交到与碧涛印所关联、并很大可能落到其中被山长指定的人手上……你们可真是疯子……”
事实上其它监院也未定知晓引脉地煞印之事,但依然是默不作声。
他们本质上都是如此疯狂。真理对于许多人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于他们而言,其它一切才不值一提。
有建筑被摧毁的声音,也有几乎难以听闻的哀嚎。宗卷被风扬起,飘散于风中,都是灵犀界的尘烟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