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囿_作者:鹤悬(104)

2019-02-25 鹤悬 年下攻

  “我愿与身侧之人,结为良人。”

  “白首同偕,至死不渝。”

  无人知晓,他们已许下一生的誓言。

  喜宴那日,谢韶坐在床沿,双手挑开苏载玉银色发冠上垂下的流苏:“你真好看。”

  苏载玉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脸庞有些发烫,却不发一言。

  谢韶又捧着苏载玉的脸,认真道:

  “花鸟草木,江河湖海,这世间万物,一切一切,都不及你好看。现在,我们正式结为夫妻了。我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嗯。”

  虽然仅仅说了一个字,但是谢韶已然无法按捺心中那份炽热的感情,望着眼前之人红唇微抿,红晕飞在脸颊两侧,只觉可爱。便迫不及待捧着苏载玉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

  …………

  谢韶一年会去取两趟七日雪,虽然雪灵一年只需一次,但是他害怕苏载玉出意外。为此,他还特意造了一个瓷瓶,想方设法在里面模仿着火山的情状,尽量让七日雪不要消散。

  三年后的某日,他发觉苏载玉对七日雪的需求愈发变大,甚至一年去两次都不能让他安然。一开始也有所怀疑,苏载玉是否生了病,三番五次让苏载玉去唤郎中。苏载玉不愿,他便让郎中亲自来家中,然而他还是拒绝。

  一来二去,二人便生了隔阂,争执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心力俱疲,谢韶心疼不已,便只好认错道歉。

  然而,事实上,苏载玉将大部分的七日雪,瞒着谢韶,全都喂给了白玉瓷瓶里养的子蛊。自己反倒没服用多少,久而久之,身子越来越虚弱,再也不能同谢韶一同出门。谢韶见状,也日日在竹舍守着苏载玉。

  直到苏载玉将蛊移到自己身体里,需求量猛增好几倍时,他已然撑不住,甚至开始生些怪病,谢韶这才抱着满心的担忧,迫不得已离开苏载玉去了火山。他不想留他一人在家中,可别无他计。

  可是,没人料到,这一去,竟成天人永隔。

  不复相见。

  谢韶更不知道,这一切,竟然成了下一世悲剧的起点。

  ·

  后来,曾经芳名远扬的济世仙侣销声匿迹,人们纷纷扼腕叹息。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又去哪了。

  十年后的某日,火山上,却无故出现一抹红衣身影。

  这些年来,谢韶依然保持着一年来两次火山并带一些七日雪回竹舍的习惯,他不信苏载玉已然离开,甚至幻想他会终有一日回来。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道道刀痕,脸上被老年斑覆盖,已是斑白的发丝还沾满细雪,苍老而沧桑。谢韶神情恍惚,眼中浓浊黯淡。他撑着竹竿一步一步走着,蹒跚,吃力,脚下却不曾停留,尘埃不断扬起散开。

  最后的画面,是谢韶以侧身的姿势倒在火山的灰烬中,像是在倚靠着什么。一身红衣缱绻艳曳,恰恰应景,仿若初遇之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谢韶一只手死死地握住装满七日雪的瓷瓶,所有情感在此刻喷薄而出,在谢韶眼中凝结,满是懊悔与不舍。

  带走再多的七日雪,又如何?他终究,也不会回来了。

  他缓缓阖上了双目,灰浊满身,却唯独留了眼角的一片晶莹。

  谢韶,终是与这火山一同长眠。

  至死,也没能救回他想救的人。

  ·

  谢韶的记忆,伴着那颗在寂宁手中停止跳动鲜血淋漓的心脏,像是一潭死水,忽然开始沸腾咆哮。前世的种种起因过往,随着心脏触及手心,直袭脑海,与他丢失的记忆一同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的大脑如遭雷轰,疼痛不堪,寂宁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捂着头颅,痛苦地嘶吼着,嚎叫着。眼泪不知怎地就流了满面,一瞬,瞥见自己手上全部都是谢随晔的血,又开始疯狂地用原本一尘不染的衣襟去擦拭,结果无论怎么擦,也无法抹去。

  无法抹去他亲手毁了自己爱人的这个事实。

  随后,伤痕累累的身躯,轰然倒塌。那颗心脏,也滚到了一旁。

  脸上的泪被风干,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东西从眼中溢出,寂宁爬到长宁剑旁,握住长宁,本想撑着它站起来,可是长宁剑在那瞬间,像是有了灵识,不被他控制,反倒是自己漂移到谢随晔的心脏之处。寂宁清晰地望见,心脏被以一种诡异的情状,被剑身迅速吸入,交融,缓缓地与剑融和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