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侧头看了看阔儿,想必是该见的官员都见了,才有了这一点儿空闲。
“我吧,猎户出生,爹娘死得早,十几岁那会儿,我学了一身杂驳武功,打猎为生,有时候不景气,也偷鸡摸狗。有一回,摸到了个扇坠儿,觉着该是个值钱的,就准备拿去当了。走到当铺才发觉那扇坠儿也让人摸了。
当时有人拍我肩膀晃悠着那扇坠问我是不是找这个。那人,正是那扇坠的正主。我怕他拿我去见官,就说不是。”
听到此处,阔儿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人就是后来逼你看书的?”
苏鹤笑了一笑,眼神变得分外柔和,“是啊,他比我大两岁,但见识武功,比我胜了千筹。他说我天赋异禀,这么荒废可惜了。他废了我的武功,找了个师父带着我重头开始学,好容易学有小成,他又开始逼着我读书。当时苦不堪言,但如今,我确实是感谢他的。”
阔儿从未听苏鹤提起过他自己的过往,听得分外入神,他抬眼看了看苏鹤,见他神色,竟是难得的柔和温软,清润的笑意满得要从眼里溢出来。
“他好看吗?”阔儿没来由得问了这一句。
苏鹤道:“他是少有的好看,尤其笑的时候。”
阔儿哼了一声,起身走了。
苏鹤这才察觉大事不好。眼见着那浮标在水面上浮沉,是有鱼儿上钩也顾不得了,赶紧撂了鱼竿去追。
“那人于我,亦师亦友,何况他有家室。”
阔儿不为所动,依旧闷头往前走。
苏鹤又道:“我与已经他数年未见。”
阔儿分花拂柳继续往前。
苏鹤再道:“其实那人真挺不是人的,不及你万一。”
阔儿步伐微微一顿,耳房已近在眼前。
苏鹤再接再厉,“我给你煮梨汤吧。”
阔儿终于回过头来,问:“他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苏鹤一愣,憋了几分笑意,原来是在介怀这个,“他其实没有你好看。”上官澜,是锋芒凛然的好看,阔儿,是清隽柔和的好看,在他眼里,还是阔儿的清隽柔和,更好看。
阔儿眯眼睨了苏鹤一眼,认真思量着这话是苏鹤说了哄他的还是他真这么觉得。苏鹤眼神到时诚恳,姑且略过不提,“梨汤,是多放冰糖的吗?”
苏鹤总算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那池塘就在耳房跟前,但若是不翻栏杆,那得绕一圈儿才能回耳房。回了耳房,苏鹤便热火朝天得架起了红炉瓦罐开始烧水,又是削梨又是碾冰糖的。
阔儿道:“过几日,我的儿子就要回宫了,你恐怕会跟他照面,到时候可不要乱说话。”
苏鹤闻言一愣,“小世子听得懂汉话?”
阔儿面色飞红,难道竟不介怀他曾有太子妃并诞下一子么?
苏鹤说完这句,又一愣,但随即想着阔儿作为南掌王储,子嗣也势必关乎国运,自然是早有早好,无可厚非。只是什么些时日,为何连见都没见上,“小世子为何不在宫中?”
阔儿道:“南掌尊佛,家中得子,都得送往庙中修行,哪怕王室也不例外。”
苏鹤忽得拿捏住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道:“那么,你小时候也曾剃度入寺学佛?”
“那是自然。”
苏鹤趁势问道:“可有画像?”
阔儿想了想:“大抵在书房哪里搁着吧……”
苏鹤意味深长得哦了一声。
阔儿一个激灵,察觉事情不好,登时提防起来。好在苏鹤只是继续炖着梨汤,看着火候添柴加水。
阔儿耐不住枯等,差人拿了文书来批阅,待批阅得七七八八,苏鹤盛好的梨汤,也凉得宜于入口。
“尝尝,这次冰糖放得多了些,你若是不喜欢,下回可以再增减。”
阔儿将文书整理好了,差人送走,这才端起汤来尝,尝罢,咂咂嘴,“太甜了些,上回的似乎又有些淡了。”
苏鹤了然,忽得又挑眉笑了一笑,凑到他跟前,低声问:“不酸吗?”
阔儿旋即明白过来苏鹤这是拿方才的事儿奚落他,气得想把梨汤泼到苏鹤身上,但又舍不得,只得咕咚咚将梨汤一气喝光,重重把碗撂在桌上,又狠狠一哼。
苏鹤瞧着好笑,但又知道此时笑了阔儿怕是又要闹,只得忍了,将薄唇抿成一线,伸手揽住阔儿肩头,叫他靠在自个儿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