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金主的巴别塔_作者:笼羽(55)

2019-02-14 笼羽

  彼时,许停烛听见池赭硬撑着道谢,凝视他额角溢出的细汗,心里既错愕又麻酥酥。

  为了补救,他自衣兜摸索出一颗水果硬糖,还没来得及塞进池赭掌心,便被俯下身的池赭蛮横摁住后脑勺,强硬地接了个绵长的吻。

  许停烛时至今日,依旧记得那刻唇舌交缠的辛辣。

  那份辛辣与平日里的不同,隐隐约约的甜意让那个吻五味俱全,却又不显诡异,许停烛配合着席卷而至的舌头,软腿汲取到池赭少见的无奈。

  他口腔仅余的空气被抽光,情动从敏感的神经末梢传递到四肢百骸,他像只垂死挣扎的鱼,池赭就是钓着他的鱼钩。

  恍然间,他松开被捏皱的衣领,白皙指尖轻颤,试图抚平池赭眉间褶皱。

  柔软指腹刚贴进,池赭眉眼便配合着舒展开,许停烛不断吞咽唾沫,偷睨池赭。

  在脊背发麻的舒服中,他第一回尝到金主隐秘的温柔,心跳自此絮乱。

  许停烛抱手机发了会儿呆,对面半晌没回信,他磕着拖鞋后跟,拖鞋“啪”地摔在地上,许停烛赤脚晃了晃,没多时又趿拉进去。

  等待片刻,他将只余百分之二十一电量的手机扔回电视机柜,插上充电线。

  许停烛身着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是前两天池赭买回的粉色中性款,昨晚池赭将睡衣扔在床上,许停烛与他对峙片刻,最终败于池赭的情色攻势。

  许停烛其实不排斥粉色,只是想寻借口同池赭闹着玩,早晨池赭刚起床许停烛便醒了,怕他担心就继续装睡,直至大门轻闭,他摊着散架的身子骨发了个漫长的呆,这才爬起来套上睡衣,赤脚立于穿衣镜前。

  他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良久,里面的少年眉眼生春,唇红齿白,许停烛欣然接受了粉色衬他肤色的说法,并准备今晚接着用“嫌弃粉色”的借口,诱使池赭对他为所欲为。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暖气将室内外分割成两季,许停烛半小时前自凌乱大床爬起,顶着糟乱栗发奔去厨房,泡了杯加糖麦片慢吞吞咽下。

  微波炉旁搁着放凉的饭菜,许停烛食欲不振,不愿碰油腻食物,便目不斜视地将碗向角落推了推,佯装没瞧见。

  将该做的事全做过一遍,他开始仰头冲挂钟发呆,分针旋转得极慢,片刻后,许停烛抱着小毯子,从卧室椅子奔向客厅沙发。

  挂钟又慢吞吞旋转三分之二刻度,他又趿拉拖鞋,投向落地窗边懒人沙发的怀抱,他伸长双腿,用小毯子遮住小腹以下部分。

  许停烛倾倒进去,胳膊将沙发击出明显的凹陷,他无所事事地眼珠随窗帘拉绳晃了晃,再百无聊赖地以两手捂脸。

  进入寒假,许停烛生活骤然变得空荡。

  这种空与无所事事无关,而是一种灾难渐近的不安。

  按理说他能做的事挺多,书房的灰色书柜上还搁着一大叠考研书,歪歪扭扭倚靠向玻璃门,上回池赭开柜门找文件,差点砸了脚。

  前两日,池赭无视父母唠叨,寻了个借口回家住,临近年关,大街小巷日益萧索,许停烛再不愿去想,最讨厌的节日还是徐徐而至。

  人类编造各种佳节,只为制造团聚的契机,为了能够短暂狂欢,大家不惜臆想出各种神话传说,无论值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初衷总是美好的。

  怪就怪许停烛的命不好。

  他从未品尝新年带给他的温馨善意,新年之于他,反倒是一切美好的终结,况且年纪渐长后,他开始意识到外界越扰攘,就越容易衬托得他孤苦伶仃。

  许停烛怔怔仰首,刘海垂落露出光洁额头,许是前两日被揭露了晦涩过往,他近日常常梦见那段半甜半苦的时光。

  梦不太完整,反反复复播放的,全是许停烛与第一个“家”离别前的画面。

  ——他没骗池赭,他真记不太清那些事了。

  能记住的,唯有落寞的情绪,还有口口声声把他当“亲人”的养父母,在某日猝不及防的尖声厉叫。

  以及将他扔回福利院的那个清晨,那雾气弥漫的车窗,以及悠长的车轮碾压雪地的响动。

  许停烛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拼命抑制酸涩,可惜收效甚微。

  他尽量避免想这些破败不堪的事,可今天距离池赭回家还有段时间,许停烛不愿过分压抑自己,便维持懒散姿态,任由丧气自骨头缝氤氲出。

  生来被抛弃并非他噩梦的全部,永无止境的厄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