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邈点了点头,已然是知道的样子。
我怕沈邈误以为我是来责怪他的,正要开口,他却带着歉意说:“是平日我言行有碍,才招来人乘机诮谤,只是不该连累了公主府。”
“不不不……”我连忙说,“都怪我们没有考虑周全,才招惹来这些嘴碎胡言的东西。”
我又补充到:“沈大哥顶好顶好,道歉的话也该是我来说。”
说罢我低下头,在心里暗暗想:况且这道歉的话,早就该讲给你听了。
沈邈上辈子也陷在流言蜚语的泥沼里,而且从未挣脱开走出去过。那谣言也和姻缘相关,却不似“沈家郎君要做公主府入赘女婿”这般,是人们装作不耻内里恨羡的事情。
他被涂抹成一个恬不知耻的小人,因着富贵权势爬上了柳家子的床塌,后面的话可要难堪多了。
我那时听了自然十分生气,逮住那迎头相撞的人便是一顿暴揍,说我那心肝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由得你们这些王八羔子碎嘴。
唯独对着沈邈,我却半句话也无,我这个真正陷他跌入泥沼里的人,半句话也无。
沈邈见我发呆,出声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嘉言你无需自责,我们想法子不使令姐受损便好。”
“嗯!”我抬起头来,对着沈邈笑了笑。
看着沈邈信任而温柔的眼神,我对自己说,一切不是在变好么?
从亭楼的二层出来,外边已经停了座显轿。流觞园的仆人抬着我们假山穿出,远远路过另几处亭子往出口走。就在走过一处亭子外的池塘小径时,我似乎听到一个愤怒又熟悉的声音,但想着这里本就是时兴的地方,有一两熟人也不是稀奇事,便不怎么在意,示意抬轿子的人继续往前走。
但那声音渐大,生怕别人不晓得有人在这个清幽雅致的地方吵架撒泼才是。我心中正疑惑为何这声音听起来这么像柳潮,不远处就响起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还伴随着一句震天的大骂:“爷今天打不死你几个狗爹屁眼里生出来的王八羔子!”
天……这种口气、这种叫骂方式,一定是柳潮无疑了,听起来他似乎还要闹事打人了?
我与沈邈对视一眼,沈邈难得地发愣,似乎震惊于柳潮骂的污言秽语。
“沈大哥……这似乎是柳子澜的声音……”我担心柳潮有要做出什么爹打娘骂的事情来,想去看一看。
沈邈听出了我的意思,道:“若不放心,便去看看吧。”
我立马跳下轿子,让人带路。
赶到柳潮在的那出亭楼时,他正挽起袖子与人对打,拳头落到背对着我的那个倒霉蛋身上,那声音听得我都肉痛。
旁边的地上瘫坐着个人,眼圈黑得似只竹熊。其余人站在墙角,想拉架又怕被误伤,脚旁散落着被摔碎的瓷渣子。
柳潮看见我立马大喊:“他妈的虞嘉言快过来帮我。”
沈邈闻言皱了皱眉。
与柳潮对打的那位也喊道:“我看他妈有谁敢来帮姓柳的!”
那人骂完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却耗子见了猫似得一抖,随后僵住,不敢再吱声。这不是驸马爹那便宜朋友杜贺家不成器的儿子杜望,平日里和柳潮也常混在一处。怎么忽然打了起来,且还看起来怕极了我一般?
我心说这厮对着柳潮都要喊打喊骂的,为何见了自小在京城里出名了乖巧懂事的我却发起抖来了,不会是做了什么虚心事怕被我晓得吧?
我正要上去问清楚,柳潮这个机灵鬼抓准时机,一拳把呆滞的杜望打倒,与地上那位仁兄垒了个吉祥成双的王八壳子。
杜望反应过来,起身要报一拳或者几拳之仇,我见状一脚踩住了他的手。杜望痛叫一声,反射性的抽手,带得我往后跌。
“嘉言!”沈邈从后面扶住了我。
我无耻地在沈邈的怀抱里赖了几秒,才站直身子问柳潮:“发生什么了。”
柳潮看了看我与沈邈,冷笑了一声,回答道:“听了平白脏你们的耳朵,你只管出手打就好了。”
听起来似乎还与我和沈邈有些关系。
我转头看了看沈邈,见他并无离开的意思,甚至还无奈地笑了。
沈邈这样纵容的一笑,我便要昏头,身后那条夹了许久的尾巴趁势翘了起来。
我走到杜望面前去,对着“嘶嘶——”叫痛的后者,问到:“你方才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