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潮不屑地“啧”了一声:“老子开个屁的玩笑,老子真心的。”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侧身靠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用手掐住了下巴,接着——
柳潮低头亲在了我的唇上。
这个吻来得突然,且一触即分,又猝不及防地炸开一道惊雷,将所知的、猜疑的通通劈了个粉碎。
柳潮见我还没有回神,打算再次欺身向前。我连忙抵着柳潮的手,将他推开了。
我正要骂他发什么神经,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我去拉柳潮的手,他立马甩开了,加之秋衣并不单薄,我便也没有察觉到什么。现在抓着他的手,我才察觉出他手臂好似缠了什么东西。
再想到柳潮今日不大好的脸色,抬手时的抽气声,我立即去掀柳潮的袖子。
方才还要欺身而上的人立马缩了回去,边退边叫道:“祖宗诶,怎么光天化日就扒起人衣服来了呢!”
“闭嘴!”我挽起柳潮的袖子,果不其然看到里头有些渗血的绷带,他的手臂还微微发颤。
“你……你这是被爹打了?”
其实都不必柳潮回答,我早该想到的,这件事连公主府里养病的我都知晓了,更何况本就在千秋宴上的将军爹呢。
以他那性子,听到自己儿子当众直言自己喜欢男人,对方还是自己要奉承巴结的门第,定是要将柳潮打骂一顿的。
“你……我……”我说不出话来,只怕开了口,声音也是颤的。
我在来的路上,除了那点不可言说的羞怯,满心想的都是待会儿要质问柳潮为何非讲这样的话不可,使得我在众人面前如此尴尬。
我却不曾想到,我那点尴尬算得上个狗屁,柳潮说了这话,在将军府那个鬼地方,可是要过得比我难堪得多。
甚至……我满心愧疚地想……倘若不是因为我弄出这许多事情来,柳潮也不必受这顿苦。
“操……你哭什么哭啊,老头子打我没几下我就溜了。”柳潮暴躁道,“现在老子为你,棍子也挨了,亲也亲了,总该信了吧。”
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轻易就哭了,胡乱抹了抹脸,不敢正眼瞧柳潮的手臂,心被愧疚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不知是对着柳潮,还是对着我自己,我骂道:“妈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小沈暂居幕后,潮妹疯狂上分。
第31章 谁立中宵(上)【沈邈视角】
1.
当面看佳人歌舞,虽遏云回雪,不足以为之倾。
隔墙闻内里笑音,眉眼皆难见,恨墙高不可攀援。
2.
少有人知道,外任的四年里,沈邈是回过京城的。
那时沈邈在青州,奉帝王旨意调查当地豪强勾结之事。有结果后他便借着卧病在府之名,暗中带着一两心腹送证据回京。
其实沈邈传密信将证据递到帝王手中也可,之所以亲自前往,是为了事情办得更稳妥,提防着信件半途有虞。
沈邈坐在飞驰向京城的马车里往外看,道上的柳枝恰在吹绵,路旁还有孩童捉柳花玩耍,个个都有张天真灿漫的笑脸。
他暗想,自己这趟回京,未尝没有看看小孩如今是否有长大的心思。
在青州的这几年,除了天家谕旨,他收的最多的便是虞嘉言寄来的信。
其实他与柳潮以及国子监里的友人也有书信往来,但并不频繁。更无人似虞嘉言这般,把琐碎事情一并揉进笔墨里,通通说与读信的人听。
什么自己被国子监无情抛弃啦,被阿父守着念书多痛苦啦,连缀锦阁新出的点心,小孩都要在信里仔仔细细将形状味道描述过一遍才罢休。
人皆言见字如面。小孩寄来的信,上边的字似狗爪子踩出来的一般,沈邈看着这些笔画,眼前便又浮现出一只毛乎乎、圆滚滚的狗崽子,衔着根碎骨头上前来,眼巴巴地讨好你。
唯一算得上旁人眼中大事的,是小孩颇为烦恼地写信说自己总角之后便封了侯,字里行间里充斥着对自己德不配位的担忧。
沈邈读着信不由得好笑,甚至想亲眼看看小孩封侯时脸上的神情,是得意的,还是忐忑的。
然而青州事务繁忙,待到沈邈为回禀天家而上京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
事情办完,沈邈坐着车从宫中出来。
满城的风絮从半开的窗、微掀的帘飘进门户、车辆,搔得人鼻尖发痒,冷不防打个喷嚏,几乎吓破了末尾残存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