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新人的腿是被美软的,我是被无情的现实吓软的。
见我接过醒酒汤要送进去,柳潮立马把十二分的不满地挂在脸上。
他不耐烦地说:“这事情随意遣人做便是,我还等着你的解释呢。”
我便被柳潮拖回隔壁的房间去直面无情的现实了。
柳潮坐在我右手边,中间罕见地空了一座。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满满的一杯,举盏便饮,比被嘲笑如牛饮茶的莽夫们还要豪迈些。
我一进屋就本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还奇怪,不禁低着头琢磨说辞,但见到柳潮这不要命的喝法,便什么也顾不得琢磨了。
“伤都还没好,喝什么喝呢!”我一把抢过柳潮手上的酒杯,由于动作太急,还泼了些在自己的衣服上。
柳潮却反手又将杯子抢了回去:“你谁啊,你管我?”
??????我看不光是沈邈醉了,柳潮也喝成个二傻子了吧。
柳潮把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我方才算是想清楚了,你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张口便道沈邈被下了药,怕是时时刻刻都叫人在暗处守着,生怕我哪天要对沈邈下手吧?”
“……啊?”我被柳潮这突然的转折打得措手不及。
“可我分明对你发过誓,不会去祸害沈邈。”他咬重了“祸害”两个字,自嘲道,“我知道了,虞嘉言。你就没想过,从没想过我是真喜欢你。”
“没想过我喜欢你,所以也不信我对你的承诺,更以为我是要借着你这根短梯子攀到沈远之那头去。”
我……我对于柳潮口中的“喜欢”,确实是不敢全信的。我最初将心比心,总想着一个人怎么会喜欢上同自己全然相同的另一个人呢?
而现在……我抽了抽鼻子,嗅到衣襟上的酒味,方才沈邈房间里的酒香也还在鼻尖,萦绕着不肯散去。
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确定了。
柳潮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抱着酒壶,大有“老子今天就喝死在这里”的意思。
他生无可恋总结道:“你就是不信我”
我偷偷去看柳潮的脸——曾经我透过镜子便能看到的熟悉面容。除去全然相同的面孔,他连名字、家室、嗜好都与上辈子的我是一样。
再加上从前许多不需要细猜便已经澄明的心思,我也就理所当然地将他和自己当做一个人——
直到今日。
衣襟上的酒渍滑落进缀锦阁里初斟的那一杯,柳潮嘴里正哼着“且折枝,惜光阴”(1)的旧曲。他将酒饮罢,站起身来,狠狠给了杜望一拳,走向日落处。那张熟悉的面容便模糊在柳府晚间亮起的廊灯里。
我喃喃道:“我信的。”
“嗯?”柳潮似乎没有听清楚我的声音,抬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臊得想偏过头去,但要是偏头不看柳潮,他心里面肯定又不是滋味,指不定要虚构些“迫不得已”的情节来。
于是我看着柳潮的眼睛,用正常的音量道:“我说,我信你。”
柳潮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仔细观察我的神情。然后他再次表演了个举世无匹的变脸,明明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还非得再问一次:“真的?”
我顺势倾身抢过他怀里的酒壶,放到左手边的凳子上:“再问就是假的了。”
这样一说,柳潮反倒才信了。他美滋滋地挪动位置,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的椅子上,发出了可怕的、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流口水的傻笑。
柳潮见我一脸嫌弃,又换成了他平日里招猫惹狗的表情。我心里暗道自己这张脸,还是得配上这副天不怕地不怕、遇见阎王倒拔几根胡子(如果阎王老儿留须的话)的神情才好看。
他满脸沮丧的时候,我愧疚地要落泪;但他一恢复过来继续叭叭叭,我又想为刚刚愧疚的自己落泪了。
柳潮犹不满足:“你还是得再给我个摸得着的保证吧。”
说罢,他极富暗示性地指了指自己的唇,就差和之前一样亲自动嘴了。
我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哎呀,开个玩笑嘛。怎么这么不禁逗?”
……
我也指了指自己的脸:“如果你指的的是个,那我快要被逗死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被柳潮派去照顾沈邈的小厮探出半个身子:“侯爷、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