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包厢里坐下,我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我们所在的包厢,是缀锦阁上好的几处套间之一,尽管在平日也需要提前预定。所以柳潮是早早订好了地方,昨天上演的那一出,定然是他不相信我会赴约,才坐着马车将堵路作请帖的。
柳潮听见我冷哼,四处打量一番后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待随从一一退下,柳潮看向我。
他几乎未给我喘气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若我猜得不错,你与沈远之已成就了好事吧?”
我被柳潮说得脸红,低声道:“什么叫成就了好事……”
柳潮反问道:“难道不是么?你们最近黏在一处,沈远之定然是说向你诉说了心声。难不成你还会拒绝他?”
按柳潮的性子,我若遮遮掩掩他只会更难受,于是我坦言:“远之的确说了……我……我也未拒绝。”
“那我呢?”柳潮眼眶瞬间变红了,连说话也变得一字一顿,字字都重落在心口,激起一片颤抖的灰。
他红着眼睛问我:“你答应他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还不待我回答,他又嘲道:“我知道了,你定然是听完他的话,便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哪里像对着我,你甚至一开始都不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就我是不值得的。”
看着柳潮发红的眼眶,我像被无数把针在心口扎出了细密的小孔。那些针起初是不会让人流血的,然后随着心头的跃动,它们便一点点潜入,然后埋伏进血肉里,趁机刺破那些匿于其中的过往和隐秘心思。
我想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去安慰他。我想告诉他自己早便知道了、早便信了。我想说你值得,千万般的好都值得,是我当不起那个“好”字。
可是我……我那日已经答应了沈邈,如今已不能再予柳潮什么承诺。不论我说再多都只是愈发伤人的空谈。
我狠下心,将自己私下排演了数次的话撕扯出来。
我对柳潮说:“子澜,这从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
柳潮打断道:“只是你更喜欢沈邈,。可为什么呢?是我先来到你身边的,那些话也是我先讲的,为什么不是我呢?凭什么是我被拒绝呢?”
我纵然因柳潮而神思昏昏,也本能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我答应过柳潮绝不提前世。于是我偷偷观察了一下柳潮的脸色,半低着头小心道:“这……这也并非是先来后到的问题,而是……”
我也不知道如何能同柳潮讲清楚,情急之下打了个极不合适的比方:“……而是难以言说、难以预料的。就像你起先不是……不是也心慕远之么,后来又……”
我讲道一半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抬眼一看,柳潮甚至气得面色发红。
“闭嘴!”他愤怒地吼道:“你不想同我认真讲便罢了,怎么还说些神神叨叨的话来敷衍我!”
虽不知这话何处竟神神叨叨了,但我也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乖乖道歉,眼巴巴等着柳潮平息怒火。
柳潮红着脸缓了许久,复又站了起来。他在我面前站定,声音清晰传入我耳中。
他问:“那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拒绝我,还是为了沈远之才拒绝我的?”
我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惶惑:“这……这是何意?”
“意思是抛开沈远之不谈,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留给我的空地。”柳潮探身过来,“意思是我这样亲你一下,你究竟有没有感觉?”
话毕,他用唇在我耳朵边碰了碰。
热气裹挟着战栗感袭来,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被亲的那只耳朵,还恍惚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慌乱之中的我不禁问道:“什么声音?”
柳潮烦躁道:“哪里有什么声音,你不要逃避问题,快回答我。”
我感觉到自己耳朵尖发红,脸也烧起来,那已经侵入脉络里的战栗感似断弦离柱般,在半空响开一声撕裂般的心音。
那声音不美,却来得太清楚,清楚得我无法忽视其中犹带着回响的悸动。我不知道是该说出来,还是为了处理好局面而掩埋它。
犹豫间,柳潮已然看出了我的心思。
他恳求道:“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不论你我结果如何,能听到一句你也是曾动过心的,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