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白眼狼_作者:摩卡滋味(169)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陆陆续续地做一个梦。

  他记不清那些太过真实却又支离破碎的梦境,可在黑夜的噩梦里,他仿佛就是那个活在地狱里的乔应年,坠入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中,他在心底隐隐约约知道,这是梦,这只是个梦!梦里他却像是经历了那孤苦伤痛、孑然一身的一辈子。

  噩梦惊醒的时分,他冷汗淋漓,浑身虚软,一颗心像是沉在河底的淤泥之下,阴郁又痛苦,压得他仿佛要爆裂开来,满腔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恨与刻毒,却又茫然记不得为什么。

  只有当他看到富贵哥痞懒的笑容时,忽地就像是被戳破脓包,敷上了一剂清凉的好药,疼痛中却有着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欢愉。恍恍惚惚地从梦中彻底醒来,体味这平淡生活的美好。

  日子久了,噩梦渐渐淡去,即便是在梦中,他也能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不是他的生活,更不是他的地狱,他是阿哥的小乔。

  阿哥是救赎,更是他无法戒除的瘾。

  富贵哥当年无意中丢给他的那本龙阳春宫,已经被他翻得快烂了。

  十四岁时,他第一次做了个香艳的美梦,梦里是富贵哥贼笑兮兮的脸庞,却抱着他做着书里的姿势……

  他热血激涌地从梦中惊醒,从那一刻起,乔应年就知道,他这一辈子,心里只装得下阿哥一个人。

  他就是个白眼狼,恨不得将阿哥吞下肚去,永不分离的饿狼。

  乔应年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蹭过富贵脸颊的肌肤,滑过他柔软又泛着潮红的唇。

  富贵哥自小长得俊,他又爱体面,学着城里的学生,将脸刮得干干净净。明明二十四五的人了,却得天独厚,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滞,看上去就像个十七八的嫩学生。

  “哥,哥……”

  乔应年痛楚地低呼着,极轻地在阿哥的唇角亲了下,就像是一只蝴蝶,偶尔扇过它的翅膀,轻触娇柔的花蕊。

  看着富贵哥梦里还在咧嘴傻笑,喊着娶媳妇,乔应年只觉得心里就像是被利刃一刀一刀地戳下,痛得鲜血淋漓。只能咬牙吞下自己的血,忍着噬骨的痛,帮着阿哥拭去迷障,拂去干扰,静静等阿哥想清楚,他自己终究想要的是什么。

  他苦笑一声,缓缓直起身,帮富贵盖好又被蹬开的被子,终究不舍得伤他的阿哥一丝一毫。

  他不肯信,阿哥心里一点没有自己,也不敢想,如果等不到一个天明,他将会是怎样……

  曹富贵一觉好眠,睡到大天亮,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醉得稀里糊涂,好像对着小乔乱说一通,呃……这个,他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富贵哥心虚地问小乔,小乔看看他,反问,阿哥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呵呵,这个,这个侬阿哥难道还能跟你讲,阿哥或许喜欢的是男人?

  “咳!帮我跟阿奶讲一声,中午我不回屋吃饭了。”

  曹富贵挥挥手,想起昨夜的打算,匆匆去寻宓采苓,怎么说也得再挣扎一下,看看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得救吧?

  他转头扬扬眉毛,暧昧地一笑:“你也不用等我,我去找采苓,再努力一把,说不定能给你娶个大嫂过年呢?!”

  乔应年看着富贵脚步轻快地跑出院门,垂下眼帘,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一丝锈味的血腥难以下咽。

  走到僻静处,富贵闪身进了炼庐,在自己捣鼓出的一堆古怪玩意里翻看,看看拿什么有趣点的东西当个敲门砖。找了会儿,找到个木头做的“华容道”游戏板,这小玩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哄哄小娘正好。

  宓采苓如今是小学堂一到三年级的语文老师,手下管着三四十个调皮捣蛋的孩子,有本乡本土的,也有干校家属,也跟着邹校长锻炼出了一身对付熊孩子的“好功夫”。

  曹富贵悠哉悠哉走到小学堂时,正好赶上学堂中午放学。

  邹校长亲自拿了根鼓棰,用力地敲着古樟树上挂着的一大块厚铁片——这玩意是当年大炼钢铁时烧出来的铁疙瘩,含杂质太多,做不了别的,挂着当钟敲,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当当——当!”

  悠长的钟鸣声响起,孩子们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嬉闹着跑向食堂。

  如今大队里条件好了,本队的孩子们上学吃午餐给补贴一部分,让学生们的家里减轻了好些负担,多半的孩子都在食堂吃午饭。学校本来的老师多半会和孩子们一道简单吃点,干校的老师们却都是回隔壁干校食堂打饭,毕竟干校食堂大,供应的种类和东西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