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雨眠养尊处优惯,没有受不起的礼,但从事理来说,他不得不纠正道:“荣某一介平民,曾大人自称卑职荣某担当不了。”
闻言曾凡勇望了赵拓明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却是并不改口地肯定道:“荣公子身份矜贵,卑职不敢怠慢。”
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当成晟王妃子的荣雨眠心中忿忿,但识时务地忍住了想冲晟王殿下翻白眼的冲动。
赵拓明始终置身事外着旁观荣雨眠与曾凡勇的言语往来,他耐心等曾凡勇完成见礼的环节后才开口进入主题道:“曾副使,今日你定在画舫与本王见面,所为是何?”
提及正事,曾凡勇立即一脸正容道:“御影卫所人多口杂,卑职担心隔墙有耳,不得不谨慎行事。”
赵拓明点头道:“画舫于湖中,倒的确交谈的好场所。”
“卑职此次想要汇报的,是之前京中有密探暗中行事的调查结果。”
所谓密探若与乱臣贼子相关,曾凡勇必不至如此小心行事,这皇都之中唯一势力能触及到新成立御影卫的,就只有太子一人。荣雨眠只听了这一句便明白曾凡勇所汇报之事定与太子有关。
果不其然,很快便听曾凡勇续道:“据查,那些密探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们于半个月前开始在皇都调查一个名叫辞镜之人的行踪。”
“辞镜是什么人?”赵拓明问。
曾凡勇答道:“辞镜乃游尘湖上的一名歌妓。”
2
荣雨眠早有听闻,皇都这游尘湖上到了晚间便有众多歌妓在各色画舫以琴技歌声迎客,说不感兴趣那是假的。
当然,荣公子曾经并不赞同青帮的这方面生意,虽然不能断了大家财路,可若有逼良为娼的情况,他却是绝不放过。就他自己来说,他尊重为了生计去当舞女的小姐,或者是在更社会底层顽强求生的娼妓,但再是逢场作戏,他也不会当欢场的客人。不过话说回来,他听说过明末清初时代秦淮八艳的故事,对于那些名伎的才情与气节甚是钦佩,连带着,秦淮河上十里繁华与旖旎风光也曾令他心怀憧憬。
眼下听说太子在找一位在水一方的歌妓,他不自觉直了直身体更认真听下去。
然而,曾凡勇还未来得及介绍这位歌妓,赵拓明略带揶揄意味的眼神便首先瞥过来。
“一直以来见你不喜于色,不怒于形,素来城府极深,不想听到歌妓,你却忽然抖擞精神,遮都遮掩不了的兴味盎然。”
荣雨眠并非天生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只是危险的场合经历多了,于是养成深藏想法的习惯,而如今,与赵拓明的相处经历多了,他开始不自觉放松原本的警惕心,在对方面前也没想着特地掩饰,没想到,他只是听得认真了些,却平白招惹来对方这一通捉狭。
对此,完全没吃亏经验的人装腔作势答道:“晟王殿下快别那么说,若是被传了出去,只怕大家又要想:原来晟王殿下不仅不如马夫,还不如歌妓。”
此话不可谓不冒犯,不过荣雨眠也算摸透赵拓明性子,故而较之最初放肆不少。
接下来,果然不出他所料,赵拓明不以为忤,反而微微笑了笑,道:“大家哪有你这般大胆,他们是不敢这么想,大概也只有你敢想本王不如歌妓。”
这种事不管荣雨眠心里如何做想,表面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稍稍思索后他若无其事转移回话题道:“曾副使,这个辞镜究竟是何来头,让太子派出密探查找?”
曾凡勇说是一介武夫,实际相当懂得鉴貌辨色,赵拓明与荣雨眠说到他处,他只作不闻,如同自己根本不在舱内,而待荣雨眠问回正题,他立即正容说下去:“辞镜是十年前这游尘湖上的花魁。据说琴技歌喉冠绝群芳,每月的上弦献艺都以白纱蒙面,更是留下许多神秘供人遐想。”
荣雨眠有些好奇所谓“上弦献艺”所指为何,可若追问,只怕又被赵拓明嘲笑自己对这种风花雪月之事的兴趣,而另一方面,他更有正事需要澄清。“辞镜已销声匿迹好些年,太子怎么忽然在这时寻起人来?”他问道。
曾凡勇因这提问不觉讶异地愣了愣,好奇反问道:“荣公子怎知辞镜已经消失长久?”
荣雨眠飞快瞥了赵拓明一眼,答道:“这几年她若还在游尘湖上,晟王殿下岂可能未曾听闻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