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人的天玄八卦伏魔阵一经出现, 便如同大日如来的金刚掌一般将啖炎剑压在了葬剑谷。
最后关头,张良绍冒着耗尽魔气的危险, 将一缕神魂构筑成的分-身凝结在了百里云凛面前。
身披黑金铠甲的君王只感到眼前一花,一道绯红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挥袖将佘黎的攻击击退,然后转过身来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
“拿着它, 走!”
那个锗发红瞳的人面色凛然,语气前所未有得紧急。
“阿绍……”
张良绍心知自己这道分-身很快就会消散, 抵抗不了多久,当下也来不及解释, 掌中凝起黑气在面前凝结成一道护盾,将那迎面而来的金色雷霆抵抗在外。
“走啊!走得越远越好!”
他微微偏过头,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语气, 朝着朱雀王低声道,“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还记得那个孩子吗?”
百里云凛一怔, “那你——”
“别管我了!”张良绍打断他,干脆腾出一只手掌,反手挥出一道墨色飓风。
“总有一天,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那飓风一靠近百里云凛, 便如同有意识一般柔软地将他包裹住, 在他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令他不受高速移动的影响,却也遮挡住了百里云凛的视线。
等那道风散去,百里云凛已经回到了朱雀的雀临宫中, 正站在那个摇篮前。
他偏过头,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婴儿正朝着他伸手,咿呀作声。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血迹凝结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稚嫩的手背。
一种玄妙的感受在两人之间传递。
【那个孩子,只是个没有魂魄的躯壳而已。是以王的心头血以及一部分神魂制造的……傀儡……】
百里云凛眼神一层层暗下去。
孤输了……
纵然你为我赢得了一线生机,但没了你,孤活着又有何用……
他抿了抿唇,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
“王!”
一旁的宫女被突然出现的君王所惊吓,手中捧着的铜盆锵然落地。
沉重的思绪被骤然打断,百里云凛的动作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不是被铜盆落地的声音惊到,摇篮里的婴儿忽然哭闹起来。
……
百里云凛转头看向摇篮中的婴儿,脑中模糊地闪过了一丝想法。
不……还不是时候……
匕首收回鞘中,百里云凛转过身,脸色漠然地对他面前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的婢女道,“拿桐油来。”
一桶桶的桐油从内务处运送到雀临宫,被宫人们肆意倾倒在门扉边,窗梁上,床帐内。
百里云凛站在室内,披上了一件漆黑的披风,怀里抱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婴儿。
他举起桌上的蜡烛,魔气攀援而上,将烛心点燃。
下一刻,他的手掌一松,烛台落在明黄的床帐上,眨眼便扩散开来,化作一片张牙舞爪的火焰。
明亮的,跃动的,充满生机的,滚滚黑烟镶嵌在火焰边上,带着他熟悉的灼烧的气味。
……
四处惊慌奔逃的宫人们不知道他们的君王发什么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宫,为什么突然决定将这座为他最宠爱的王后打造的华丽宫殿,带着里面所有价值连城的鼎铛玉石,金块珠砾葬于火海之中,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这繁华,这盛世,都将颠覆……
朱雀四年廿一月,青龙之战,朱雀军大败,魔剑啖炎被封印,云王战死,丹王后寝宫突然走水,整座宫殿付之一炬。
次年,青龙大军攻破朱雀国都,百姓出逃,而军队卷走了王都内所有财物,唯独之前便焚毁的雀临宫内的东西逃过一劫,之后天降雷霆,落地化为熊熊大火,将整座朱雀城彻底化为了废墟。
有人说,那个当年叱咤风云的云王并没有死,而是化作了真正的厉鬼,青龙之战那天,他的魂魄出现万里之外的朱雀国都,将他心爱的王后、他的孩子,和整座宫殿一起,拖入了炼狱之中。
他无疑是个伟大的王,他在位的五年之内,朱雀出现了昙花一现般的繁华盛世,朝野清明,经济繁荣,兵强马壮,国土疆域前所未有的庞大,而这种急剧的膨胀,带来的后果却是灭性的,伴随着那场传世之战的溃败,这个曾经在众人眼里最为强盛的国家最终在烈火中走向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