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即使是在星际时代,房间的主人仍然保持着最传统的绘画习惯。
只有一件事情让他很奇怪,那就是画室里所有的画像上都被蒙上了深色的画布,布料边角松软地从画架上垂下,把里面的内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处于好奇的驱使,他走到了一副被遮起来的画像前,伸手慢慢去拂那垂落的画布。
作者有话要说:
十点还有一章。
第103章 异形的落跑娇妻(十二)
池钓屏住了呼吸,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柔软的画布。
“别动那幅画。”
一个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池钓一惊,转回头来。
琼纳斯站在他身后,穿着一件蓝丝绒的长睡袍,头发乱糟糟地打着小卷。
池钓觉得有点尴尬,虽然琼纳斯没有告诉过他不许看他的画,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抓住,就好像是自己在偷看一样。
“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画了些什么。”他解释道。
琼纳斯却并没生气,晨起的困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软,他打了一个哈欠,眼里氤起一片迷朦朦的水雾。
“不是,是我这幅画还没有完成,这样粗陋的半成品被你看到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要是想看的话,在地下室还有很多完成的画像。现在,我饿了,让我们吃早餐吧。”
池钓顺从地应答着离开了二楼,临走的眼神落在画室里那副被遮住的画像上,心中起了一丝怀疑。
仅仅是因为,半成品的缘故吗?
好像也没有问题,画家是不是都有些类似的怪癖,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半成品的画像也并不奇怪。
抱着这种想法他吃完了简陋的早餐,之后琼纳斯回到了楼上的画室,池钓则是去附近的商店去买些日用品。
也不知是因为网络购物方便还是商业不景气的缘故,商店很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却不是很多,人更是寥寥,好在里面一些基本的日用品都有。池钓在查询资料之后拿了一些星际时代的洗漱用品,顺便还替琼纳斯拿了一盒用完的颜料。颜料被堆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找到它们花了池钓很大的功夫。
他那一点点的政府补助金勉强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尽管琼纳斯给了他光脑的副卡权限,可是他并不想用那里面的钱来买这些东西。在货架间徘徊的时候,他手上的那盒颜料吸引了一个女人的注意。
“你和住在Q区D栋的琼纳斯关系很好?是新搬来这里的居民吗?”她问。
“是的,我是他新雇佣的助手,现在和他住在一起。”池钓谨慎地回答。
女人摇了摇头,面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照我说,他哪里需要什么助手。现在这个时代,哪里还需要什么画家?在过去的三年里,他可曾卖出去过一幅画?人们现在整天都在担心应该怎么吃饱肚子,或者是把身上的某个受伤的器官换成机械器官来活得久一点。传统的画家还不如一个机械手臂绘画师,最起码后者还能讨那些小女生的欢心。”
她的语气很沉重,是那种熟悉的过来人的劝慰语调。
“他再这样下去,坐吃山空是迟早的事。”
池钓离开商店,举起那盒颜料对着阳光看,浅蓝的半固体颜料透过透明的颜料盒慢慢滑下,好像一小片流动的天空,恰似多年前人类离开前仰望的那一小片。
只是这一片天空实在是太过轻薄,连自身都承担不起,更无法游荡一小朵不知归处的云。
将颜料攥在手上,他将离开这件事提上日程,并在心底构思着离开时和琼纳斯说的借口。
——
而于此同时,在二楼画室之中。
琼纳斯侧身坐在地上,一条修长的腿随意伸展开。
在他的面前,所有的画布都已经被取下,露出下面的画像。那里面的并不是什么未完成品,而是同一个人的画像。
若是池钓在这里,他必然要大吃一惊,因为这上面的都是他的脸。面孔并不相同,却都是曾经属于他的脸。
低矮的窗口已经被窗帘遮上,仅透出一点迷蒙的光。滔滔时空之河的河水在此处汹涌奔腾着交汇,被席卷来的甜美酸涩的记忆在此处逆转成荆刺蔷薇,被一朵朵连着刺一同摘下,强制停滞的记忆混合流出的鲜血一起凝固成不会动,也不会离开的画像。
从第一个世界的金发青年,第二个世界穿着白大褂法医,第三个世界手持长剑的冷漠仙君,一直到池钓现在身体的这张脸,最后一张脸画得最多,也最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