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顾琰眯起眼，步婵一身红衣靠坐在尸体边的一块莲花瓣上。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在极端的黑暗下，她仿佛这世间最明烈绝望的火焰，随时要将万物焚尽。
雨已经停了，可天空却依旧沉得叫人透不过气。
顾琰看了眼脚下，地面四分五裂，比他们刚从紫辰阁出来时还要严重。他思忖了下，牵着步渝的手半浮到空中。
视野瞬间变得更加开阔起来。
顾琰微微蹙眉，发现那四个吊着的石头球上端是镂空的。其中有三个散发着灵光，尤其是最上面的那颗，光芒亮到其它三颗无法比拟。顾琰从里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是步渝的魂灵。
至于其他两个，有一个顾琰比较陌生，另一个他能隐约感觉到，和曾经鹿灿给他的感觉一样。
所以那石头里放的，应该都是被步婵抽来的魂灵。
莲花台、师父的尸体、还有盛着魂灵的石球……
顾琰：“仙姬是想复活师父吗?”
坐在高处的步婵勾了勾唇角，或许是因为先前受了伤，步婵的脸色白得像是被刷了好几层浆，甚至还有几分僵硬：“只要大人肯乖乖去死，你最珍视的人就可以回来。”
步婵承认得很大方。
顾琰摸摸鼻子，恩，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他说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依据，事实上顾琰连这个阵法都看不太懂，他猜想应该又是血天盟的什么独门邪术。不过步婵既然都舍得把心上人的尸体拿出来受风受冷，那应该不是普通的惦念那么简单。
“所以仙姬杀我，不单是恨我，还因为我的魂魄是复活师父的材料之一?”
“大人既然清楚，不如就此束手就擒?”步婵看着那漂浮在虚空的尸身，“这样，你心心念念的师尊就可以回来了。”
步渝站在顾琰后面蠢蠢欲动。
顾琰摁住他在自己掌心里来回乱挠乱撩的手指，皮笑肉不笑：“我若真随了仙姬的意，他日师父活过来只怕要拔了我坟头的草。”
他虽然心里很想柳长卿能够复生，但是一码归一码，柳长卿用自己的性命和名节将他复活过来，他这会儿再拖家带口，连累步渝一起去复活师父……
这种有来有往，有点无聊。
顾琰感觉和步婵应该谈不太拢了。
他偷偷瞄了眼装着步渝魂灵的那颗石球，球体旁边的石茎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祭”字，长着一张“我就是专门里来对付你”的样子。
顾琰顿了下，手指忽然微微蜷缩。魔气瞬间以他为核心，以惊人的气势涨出，直冲高台上的步婵而去。
步婵轻移莲步，侧身躲开。她虽然招来仙门百家，但也没真指望他们能把顾琰怎么样，事实证明，那群人连消耗顾琰一点体力的功能都没发挥出来。
当然步婵并不知道，并不是百家众人太不中用，而是顾琰养的猫猫狗狗都太有主见太凶狠。
魔气像一件巨大的斗篷，将顾琰身体四周紧紧地裹住。
天城和紫辰阁不同，这里太适合布置各种奇异淫巧的机关了。步婵虽然打不过顾琰，但自认为要把他拖到疲软还是可以的，何况步渝的魂灵还在自己手上，只要以其作为筹码……
她正将算盘打得啪啪响，顾琰那件遮人视线的“斗篷”下忽然爆出一阵巨响。
穗毛用它那肥胖的身躯和短小的爪子紧紧扒拉着那颗装着步渝魂灵的石球，粗壮的尾巴像风向标一样在狂暴的风中疯狂飞舞，整张脸被顾琰和步婵交手的气流刮到变形。
“啊——”穗毛怒而提气，它扒拉着那颗石球，身体骤然变大，最后十分勇猛地用爪子将那颗球从莲花座上拽了下来。
打从它进天城之前的那一刻起，顾琰就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用顾琰的话说，步婵无论藏了多少淬毒的暗箭，他们都有穗毛这块肥硕的暗盾身先士卒，直接将因为灵石事件而对顾琰稍稍改观的穗毛逼疯。
步婵对这一出始料未及，她没想到穗毛已经会变回来了，而且居然能直接将那颗石球扒下来!手中攻势骤然变换了方向。
顾琰用力挡住，对着穗毛大喊：“快——”
穗毛毛发乱飞，宛如倒痰盂一般将石球镂空的那一面对准步渝。
步婵双手大开，狂风瞬时更加猛烈，直接吹起了地上的转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