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越轻淡道:“倘若有朝一日,你如愿登九重,坐上至尊位,便毁了那处碧空境吧。”
姜望庭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内外皆凉,不停地唤他道:“我什么都不想要!至少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我不求你留下,但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叶无越道:“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姜望庭道:“我会变强的!强到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告诉我……”
洁白衣衫随风而飘,叶无越抬手,摘下了面具。
风动云动,百城同震,唯他眉间落雪,寂寂无声。
姜望庭却只能瞧见他背影,听见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带着玄妙的空灵感,回荡在天地间:“缘聚缘散,本为常事。自去寻路,莫再寻我。”
“你为什么不回头!无——”
少年嘶声喊叫,力竭地摔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他,但顷刻间,白衣人的身影便化作了漫天虚无的光点,消逝在天地间。
姜望庭扑了空,跌倒在地上,怔怔地伸手想要抱住所有光点。
可转眼间,云雾散开,他已回到了凡世间的皇城高楼,满目所见皆人影,唯独没有他最想看见的那一个。
“无越?无越你在哪?”
“你为什么说走就走,连告别的时间都不给我?”
“无越!你回来啊,叶无越——”
姜望庭跑下高楼,推开惊慌失措的人群,找遍了皇城,最终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眼睛红得似要滴血。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想起当日逃亡于山林间,天空也是如出一辙的沉暗,看不见丝毫光亮。
“无越,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讲。你一直漂泊无定,我想登上九重天,寻遍世间奇珍,为你建一座仙宫,让你身有居所,心有所依……”
风越辞缓缓走近,耳边姜桓的声音与少年声音重叠在一处。
“……我知你厉害,但我会好好修行,强到可以站在你身边,保护你,陪着你,守着你。我会一直对你好,你不要走,好不好?”
少年掏心挖肺,道尽情衷,然而无人再能回应。
逃亡流落奄奄一息时,他未哭泣,却这一刻,湿了眼眶。
幻境之外,时空交错,风越辞抚着他脸颊,认真回道:“好。”
姜桓心中微恸,又微甜,险些叫他维持不住情绪,半响才如常笑了起来,从身后抱住风越辞,道:“我听见了,阿越。”
风越辞道:“抱歉。”
姜桓道:“阿越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何要道歉?从未听过恩人向被救之人道歉的。那时你我并未明心,亦无承诺,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风越辞道:“不是。”
姜桓道:“阿越,我向来不会怨天尤人,也无需旁人同情或怜悯,因我知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我曾说过的一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惧前途艰难。”
说到此处,姜桓晃了晃与他相牵的手,笑道:“倘若不去付出,轻言放弃,我又怎能得偿所愿?”
风越辞盯着他们交握的手,道:“值得吗?”
姜桓举起他的手亲了亲,扬眉道:“我乐意。”
风越辞静默片刻,抬头看去,只见幻境中的少年一刀碎了皇城,逼退了那些叫他登位的百姓,漠然离去。
少时的稚嫩尽皆褪去,他越来越像后人敬畏如神的姜帝。
骆冰莹跟着他,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寻一个人,走遍世间所有角落。
她终于爆发了,在他歇脚饮茶时,将他拦在屋中,道:“三年了!望庭哥哥,你找了他整整三年了,还不够吗?”
姜望庭道:“这事与你无关。”
骆冰莹眼泪霎时落了下来,打落他手中的杯子,嘶声道:“你找了他三年,可我陪了你十三年!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看我?”
姜望庭原本不想理会她,听到这话却顿住了出门的脚步,平静道:“我也想问,无越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看我?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看宗辰?”
屋外,宗辰站在门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找了他三年,她追了他三年,他也陪了她三年。
骆冰莹回过头,哑然失声,嘴唇轻颤着,浑身都在发抖。
感情一事,本就是不讲道理的,谁比谁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