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情大致都是如此,年轻还是老迈,自信还是自卑,多数都跟皮囊没多大关系,有那股气顶着,明明是个骨架小看着就文弱的人也仿佛有钢筋铁骨,如今那股气没了,再结实的皮囊都迅速衰败了下去。
成野和白靖然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白靖然对于林楚臣辞演的考虑,作为朋友,没人能忍心让这样的林楚臣继续演下去。
“我觉得他心里有结,可他不肯跟我说,你可以试着问问,他要是肯说,就还有办法。”白靖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过去。
成野本来还急不可耐的心情现在却也变成了踟蹰,他犹豫着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向林楚臣,他们之间相隔几十米,纵然他放慢了步速,走过去也还不到30秒,在这半分钟内,他迅速清空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安定下心神,而后把自己调整成“神爱世人”的圣光状态。
“林楚臣!”在距离还有十来米的时候,他故做开心地叫了一声,但接下去那句就又颓了回去,仿佛他的力气就只够喊出那三个字,不过他出于惯性,他后面的话也没有显得很颓唐,而是有股意外的温柔,“我来看你了。”
林楚臣抬头看他,眼睛里有迷茫。
那眼神更是像把刀,一下扎在成野心脏上,他疼得忍不住略弯了腰,双手寻找支撑般按到林楚臣肩膀上:“你,你怎么这样了?”
他这一句比上面那句声音还低,已经几乎于气音,林楚臣在听到他这话时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而后又迅速回归正常,像是回了魂:“你怎么来了?”
看到林楚臣恢复了,成野稍微安了点心:“不放心你,能借一步说话吗?”
林楚臣转头看向导演的方向,他现在走是需要请假的,谁想那边白靖然已经帮他说好了:“你俩走吧,给你们一天时间。”他说完又深深看了成野一眼,他们在飞机上已经说好,成野过来看看情况,如果不行就赶紧把人带回北京调整,一直拖着不是办法。
成野微微点了个头,拉着林楚臣就回了酒店。
他们拍戏的地方有点偏,附近并没有特别好的酒店,唯一一个勉强叫五星级酒店的,也就是个三星的标准。成野跟着林楚臣回了房间,而后从里面锁上了门。
房间挺大的,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个小茶几,旁边有个藤椅,林楚臣坐在了藤椅上,成野就把电脑桌那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到他对面:“出什么事了?怎么搞成这样?”
林楚臣手支着额头不说话。
成野等了一会儿,见林楚臣还是拒绝交流,只好主动出击:“你有过类似的经历对吗?你像叶嘉沐一样,在痛恨自己活下来了吗?”
林楚臣终于抬了头,然而那眼神并没有停留在成野身上,而是透过他看向了不知何处,与此同时,他呓语般地说:“我分不清。”
“分不清什么?”
林楚臣的视线慢慢拉回来,最后固定在成野脸上:“你是真实的吗?”
成野轻轻皱了下眉,他发现他好像低估了林楚臣入戏的程度,不过好在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伸手抓住林楚臣小臂上的一小块肉用力一拧,笑着说:“我当然是真的。和我不在一个位面的那些都是假的。”
林楚臣又沉默了下来。
成野坐在那用舌头把满口牙都数了一遍,才犹豫着说:“你的事,和远哥有关系吗?”
林楚臣看着他的目光突然警惕起来,像是随时准备动手防卫。
成野笑了:“我猜就是。这种事,于情于理都应该叫经纪人,但是你却一直拒绝远哥过来。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是去年九月才认识远哥的对吗?你很早就认识他了,只是他不知道。”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因为成野调查了去年九月到现在杨修远和林楚臣的行程,基本上没出过什么事,更何况他算是全程在场,有大事他肯定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只是其中的关键却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范围。
“不是。”林楚臣鉴定地回答,“他去医院看我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额,之前可能见过,不过印象不深,而且我不太记得了。”
成野几乎流了一后背汗,他不止一次试探逼问了,然而每次都遭到拒绝,这一次好不容易被他想到一种可能,稍微打开了那么一点点缺口,转瞬间线索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