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殇痕,也不由得停下脚步。那里面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冰棺里的战圣者嘴唇发白,但是充满生命力的红发却好像染血一般,他仿佛只是睡了,过上一会就会醒来。
焰陨下意识地伸手抚上那座冰棺,指尖的温度令透明的冰块蒙上一层雾气。殇痕睇了焰陨一眼,后者的眼眶里似乎泛着水雾,飘飘渺渺地,不甚真切。焰陨正打算打开那具冰棺,一道红光迅速笼罩住焰陨的身体,将他定身。
殇痕皱起眉看向身后,朱红长发,火焰六翼,正不断地抖落着烈焰。那抖落的火焰有些没有熄灭,正落在地上,融化少许冰块,留下细微的水渍。被定住身的焰陨有些不甘地看着后来的焰陨,这种场面当真是稀奇。殇痕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的对视,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哪个真的?”
不出所料,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我。
“都是真的。”殇痕将一个疑问的语气咬成肯定,下一秒,一道火红色的光圈将后来的焰陨环住,放佛一个结界,只要靠近就会被焚烧殆尽。他盯着两张完全相同的脸,不疾不徐道。“和我怎么认识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年幼相识。”
“多少岁成为剑圣者。”
“十七岁。”
“在你回来之前。”
殇痕下意识瞥了一眼后来者。“为什么定身他。”
后来者有些激动。“他居心叵测!这具冰棺打开之后根本不会得到战圣者的身体,而是对妖神睚眦的召唤。”
殇痕不置可否,半抬起眼问道。“印象最深刻的事。”
前者的目光里掺杂着些许回忆的影子,转而压低声线道。“印象最深刻的事,莫过于我母亲死在火焰之中的样子,从此之后,我没有至亲之人。”
“不,在此之后我有至亲的人。”后者阖了阖眼,笔直地对上殇痕的双眼。“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是我在金沙鬼城的那几天。我每每眨眼都会有血渣掉落,我的鼻腔里全是血液的浓腥,而脑海里先是愤怒,而后是一片混沌,但我却不想停下手中的剑。因为我知道,这才是我至亲的人的离开。”
功课倒是做得很好,煽情也很到位。殇痕在心里想。这倒是令人为难,到底谁才是真的。原来绝夜的本意在于层层递进,让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那么然后呢,将自己困在此处,除了去求绝夜别无他法?殇痕有些摸不清这个人的想法,他将一切乱成一锅粥,只为了自行娱乐。他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破坏。这样的人没有理由,没有底线,只是一味地寻求刺激与快感。这也正是绝夜最可怕的地方,又或者他有目的,只不过被湮没在他的行为之中,令人费解。
“最开心的事。”殇痕继续问道,在此刻他仿佛变成了私塾先生,有板有眼地问着自己的学生问题,答错了就会受到惩罚。
后者抢先一步。“在龙虎场上看见你的时候。”
这颇是有些勾起了殇痕的回忆,他曾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天尊城抛头露面的时候,就是在龙虎场上与初代战圣者的决战,洛神之翼令他出尽了风头,亦是给了他无尽的荣光。这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很遥远,遥远到模糊,模糊到不记得是否发生过。
在殇痕沉吟的时候,前者缓缓道。“在我成为剑圣者的时候。”
殇痕微笑,他缓缓走到前者面前,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他的动作十分温柔,手下的动作也十分温柔。方天画戟温柔地刺穿前者的胸膛,血液飞溅而出。也就是在此刻,前者因为痛苦蜷缩成一团,他的四肢开始缩水,拧成一条蠕虫,这样的场景多多少少令人恶心,那条蠕虫还顶着一张焰陨的脸,直到最后完全融化在雪里,变成冰晶一样的东西。
殇痕把后者松了,后者盯着那滩凝结的血迹,瞠目结舌了良久。
“怎么?”
“我在想绝夜对我的恨意到底是有多大,竟然让我死成这样。”
“绝夜为什么恨你,心里没谱么?”殇痕半开玩笑道,伸手扣住焰陨的肩膀走出山洞。绝夜的确是恨焰陨的,只不过这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绝夜的恨意就像他这个人的一样,偏执,恶毒,生生不息。从未因为时间的冲刷而湮没在记忆之中,而是大浪淘沙愈发鲜明。
两人飞出山洞,又陷入一种胶着的状态。他们不知道战圣者的身体究竟被藏在何处,两个人在漫天飞雪之中寻找了一处又一处,终究还是回到原点。绝夜到底会把这些东西藏在何处?身后六翼一扬,殇痕站在第一个山洞面前。洞口黑压压的,又像是有什么蛊惑,将人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