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木木地点了点头,没吭声。
“现在这么害怕,捅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这警察年纪也不太大,刚工作几年,面对着这么个又瘦又小、还没成年的小孩子,心里难免生出了一些恻隐,不由得便多说了几句。“以后进了监狱,好好反省,出来以后少做点冲动的事。……在里面有机会的话,趁着年轻,也多读些书。”
小结巴听着他的话,冰冷而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温暖了起来一般,开始有了些知觉,感觉到了精神上的疼痛来。
他眼眶骤然红了起来,接着泪水便以可见的速度浮了上来。
没接触到善意的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可一旦他触碰到一点点即使是陌生人投来的善意,也会触碰到他原本应该疼痛的神经,让它察觉到疼来。
自打捅了梁景行起便麻木而呆滞的小结巴,脸上的表情终于重新有了一个人该有的生动。
小结巴戴着手铐的双手抬起来,捂住了脸。
“谢……谢谢你、警、警察同……”
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小结巴哽咽着,更是说不出话来,干脆将尾音变成了呜咽,放生哭了出来。
眼泪浸到了他的指缝里。
那种捅了人的自责、即将进监狱的恐惧、独自一人的孤独和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个时候才迸发出来。
坐在那儿的警察这下问题也没法儿再问,张了几次口都不知该如何继续问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单向玻璃外的同事。
那两个警察刚接到医院那边发来的消息,正面色凝重地交谈着,突然便看到了审讯室里的警察投来的目光。
其中一个下意识地冲他招了招手,才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便走上前去,推门进去示意他出来。
“何警官。”那个喊他出来的警察还没等他开口,便低声跟他说。“医院刚才发过来消息,说被害人伤势并不算太严重。但是……”
“嗯?但是什么?”他问道。
“但是受伤的那个孩子,是几年前市局殉职的那个特情的独生子。”
这个消息不一会儿便传遍了派出所,又马不停蹄地传到了市公安局。
原本正盯着手下人连夜查监控的市局缉毒组组长孙国全听到这个消息,手底下的活儿也顾不上管,喊来了个副组长交代了几句,便赶到市医院去了。
季爸爸以前是他的上级,他刚出警校那会儿,就是跟着季爸爸出的外勤,被季爸爸带出来的。
后来季爸爸没了,把儿子过继给了小舅子。那会儿孙国全还总跑去看梁景行,关心关心他的学习生活。
孙国全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是想为老领导再做一些事。
可是他一个外人,在一些人眼里,总这么朝人家家里跑是挺招人烦的。没去几次,梁江峰的老婆就觉得他讨人厌了。
“你要是觉得季景行在我家会受委屈,就赶紧把他接回你自己家里养着去,别天天跑我们家来,你这是演给谁看呢?”
于是,从这以后,孙国全就很少来见梁景行了。再往后,他当了缉毒组组长,组里面的工作忙得没日没夜,便渐渐地顾不上老领导的孩子了。
这便出了大事了。
孙国全一路上都觉得特别内疚,脑袋里过的都是当年季爸爸带自己那会儿的往事。
说起来,他对梁景行并没什么监护的责任,可是原本季爸爸待他就像是对待亲兄弟一样,季爸爸去世了,没办法照顾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这个生者……却是一样的无所作为。
孙国全内疚得不得了。
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梁景行的伤才处理好,被从手术室推到了病房里,医生把乔纪明叫出病房,在过道里交代着病情。
“……没有伤到内脏,可是伤口太深了,凶器上面也非常不干净,虽然已经处理过,可是还是会有发炎的危险。还有患者的颈后还有利器的擦伤……”
孙国全才找到病房门口,便听到了医生的话。
“大夫……”他走过去正准备细问,便被乔纪明扯住了胳膊。
“警察同志,”乔纪明手劲儿挺大,扯得他面向自己。虽说乔纪明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很蛮横,可是口气里完全是不容置疑的颐指气使。“这件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我希望你们在量刑上,一定要严惩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