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查目光如炬,嗓音深沉,“滕罗,别忘了,你只是一个臣子,敢这么跟孤说话,反了你了!”
陶慕嘉被他一句话梗住,气焰熄了下来。
场面的沉默缓解了焦灼的气氛,廉查的语气也渐渐放缓,“罢了,早知道你是驴脾气,孤也不该跟你着急上火,今日我们只谈家事,不谈国事。”他举杯向陶慕嘉,“此酒饮罢,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陶慕嘉却没动作,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这一桌的酒菜。
廉查的脸冷下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他以为就算滕罗完全不念旧情,也该想着君臣之义,没想到,这人比他所认识的更加绝情。
桌上的酒菜,都算不上珍馐,而是他们当年一起在齐国做人质的时候在林子里挖的野味,廉查特地叫人去弄了这些东西,以为多多少少会有点用,如今看来也是白费。
他猛地把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下,盘子茶杯噼里啪啦乒乒乓乓惊扰了宁静的后花园,陶慕嘉被他吓得微颤了一下,捏紧了手中的衣服。
廉查站在他面前,手中举着一杯酒,他俯视着陶慕嘉,把酒倒在了陶慕嘉面前。
“孤幼时有一玩伴,于大火中救我,后来如齐国当人质,不离不弃,当时说生同衾死同椁,成大业,立江山,如今大业未成,他先走一步,孤特以此酒悼念,从今往后,再无孤认识的滕罗。”
陶慕嘉任由那些酒浆顺着桌子边缘滴落到他衣摆上,滕罗的预感应验了,从此君臣彻底分道,不再有余地。
“滚。”
陶慕嘉扶身一别,淡然离开。
其实他觉得,廉查看似冷酷暴虐,心里恐怕也留了一寸余地,像今天这种场景,廉查没有杀了他简直是万幸,只是这一次,算是彻底地分道扬镳了。
1551还在说刚才的场景太危险,廉查可是带着佩剑的。
陶慕嘉倒没觉得多危险,经过廉查这么一闹,他反而觉得轻松不少,反正这条线总是要断的,长痛不如短痛。
他漫步在大街上,走了半个时辰才回到司天阁,没想到这么晚了尹伯还在外面守着。
“尹伯,所待何事?”
尹伯远远地见着他,笑意立刻爬满沟壑纵横的脸,“大人你可算回来了,独孤公子等好久了。”
陶慕嘉一愣,没想到独孤启也来了,他还想着今天下午那么尴尬的会面会让独孤启难以面对他,没想到一到晚上一个两个都扎堆冒出来。
他快步过去,让尹伯领着自己去了鼎阁大厅。
独孤启果然晃着扇子优雅闲适地坐在那,见他来了,原本慵懒的脸上展露笑意。
“先生可算来了。”
陶慕嘉本想质问他干嘛要来,廉查已经够注意他们了,一看他这样子,又狠不下心唠叨,只好支开尹伯泡茶,自己坐到独孤启旁边。
“下午的话是没听明白?还跑来,不怕热脸贴了冷屁股啊。”陶慕嘉给他倒了杯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独孤启笑着啜了一口,“下午的话先生说得那样明了了,我怎能不知,先生教训的是,启记下了,只是现在来都来了,记下了也无用,索性让自己放宽心。”
这一通理由简直让陶慕嘉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他要跟独孤启之间也生嫌隙,没想到独孤启比他想的要死皮赖脸多了。
独孤启看他苦笑,从腰间把一半玉佩取下来,亲自起身转过来,给陶慕嘉别上。
“今天见面仓促,还未来得及送给先生,这可是我的传家之物,先生可千万别弄丢了。”
皇帝的传家之物,一听就很贵重,最关键的是,这种东西一定有某种特定的含义,陶慕嘉有些惊恐地看向独孤启,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出“嫁给我吧”之类的惊天之语。
好在独孤启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一般来说,两个人吵架,只要有一方退步,这架就吵不下去了,何况他们这还不算吵架。
虽然陶慕嘉还是觉得现在的独孤启有点陌生,但总归不像刚见面时那么抵触了,他看着腰间别着的半块玉佩,只觉得十分唏嘘。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送我这块玉佩,那可真是不值,你在伍国三年,经历了多少危机四伏的日夜,你还不清楚吗?偏来闯这龙潭虎穴。”
“我若不来闯这龙潭虎穴,伍国内乱刚平,便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先生也说我该是个好帝王,我不来,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