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恭倏地睁大了眼睛,转过头直直望着宋诗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长点心吧……他这么打你,妈看着心里难受……”宋诗芳突然哽咽了起来。
“妈,你说什么期中考试……?”
宋诗芳突然怔住,眼神狐疑地审视曲凌恭,试探性地问:“你……不记得了?”
曲凌恭也怔怔地回望着母亲,漆黑的眼瞳轻轻颤动,暗自思忖: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他妈疯了?
宋诗芳暗自观察了一会儿,觉得儿子神色古怪,高跟鞋“蹬蹬瞪”地跑出了病房,片刻后,带回来好几个医生形貌的人。
一番折腾后,曲凌恭最终得到的结论是——他疯了。
当他再三确认,看过了主治医生手机上的日期和医院大厅里那个滚动大屏上的激光日期后,无视众人的劝阻,说他要发愤图强,好好上进,毅然决定当天出院返回学校上课,并且急迫到一刻也等不了了。
当他再次站在星忆中学的走廊中央时,一种沛然而悲切的情绪汹涌地席卷了他,让他想要抱头痛哭。
曲公子浑身是竹笞留下的交错纵横,脸上也是青红遍布,嘴角还结着一块猩红的痂,再加上他此刻心潮激动而澎湃,脚下微有些踉跄,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高二三班的方向颠踬前行,引得无数师生投来好奇而惊愕的眼光。
曲凌恭无暇去管那些兴趣盎然的眼神,他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了。他也无法理解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是穿越了时空,还是犹在梦中,亦或是猎奇小说里常提到的重生。
他也无暇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默默向不知名的神明虔诚祈祷,就算是身在梦中,也请让他见一见他心心念念了七年的那个人,让他抱一抱他。
曲凌恭伫立在高二三班的后门前,近乡情怯地踯躅不前,在门口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他比人生中的任何时刻还要紧张和恐惧,如果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那个人,他要如何面对那种荒凉和幻灭感,就算从梦中醒来,也会觉得心口被捅了一刀,痛得放声哀嚎吧。
他攥了攥手指,攥到掌心刺痛才找到了一丝勇气,他要去见他的若若了,就算梦醒时分,还是自己孑然一身,被孤寂肆意侵袭,他也要去见他的若若。
曲凌恭咬牙迈开了长腿,疾步走进三班教室。
午休时分,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等营养餐的学生,感受到那股慨然赴死的霸道气场,同学们纷纷回头向后张望。
果然看到了他们班几日不见的大佬猝然回归的场面,再看清来人满脸青紫纵横,嘴角还结着血痂的凄惨尊容后,脸上都不禁浮起一片惊愕的神色。
韩光宇嘴里叼着的一块麻辣鸡翅倏然掉回饭盒里,比着筷子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曲凌恭眯起狭长而邪魅的凤眼,锋利的视线在教室里零星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没有找到目标人物,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七年前曾经无数次驻足流连的靠窗位置上。
他紧紧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座椅,脚步踉跄而沉缓,一步一步好像踩在荆棘上,看得众人不禁呼吸一滞。
曲凌恭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跳声像擂鼓一样震颤着耳膜。
他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沉重,曾经他觉得若若像个虔诚的朝圣者,此时他倒觉得自己像走在参拜圣殿的路上一样。
沐浴着众人疑惑不解的视线,曲凌恭站到了那个靠窗的位置上,手指微颤着拿起桌面上整洁摆放的一本教科书,冰凉的指腹轻轻拂过那空白处清峻挺秀的字迹,那上面写着——张钧若。
眼睛倏而泛起一种灼热感,曲凌恭赶忙仰起头,让就要夺眶而出的液体流回眼眶,稳了稳心神,他转身时,对上了一张张发蒙到石化的脸孔。
韩光宇跟所有人一样,被他这副郑重劲儿和满脸伤痕弄得一脸呆然,踌躇着问:“凌儿,你拿张钧若的书干嘛?”
曲凌恭顾不上太多,留下一句——“同学们,我曲公子又回来了”,就像一只许久未见主人的獒犬一样,欢脱且激动地奔出了教室,留下了一室愕然相顾的众人。
曲凌恭不顾全身骨头要散架的酸痛,一口气冲上了教学楼顶层。
——他知道他在哪儿。
九月初秋的天气,天高气爽,晴空万里,空气里还有淡淡的一缕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