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嘉所言,魏悦现出笑容,大手覆上赵嘉发顶,道:“阿多有心。如需阿多相助,我必会开口。”
说话间,指腹擦过赵嘉的额际,又叮嘱他外出多带人手,莫要放松警惕,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魏悦的背影远去,赵嘉的眉心渐渐皱紧。看起来情况比他想象中糟糕。匈奴势必南下,而且来的九成会是本部。
长安城
接到魏尚的奏疏,景帝召群臣商议,之前称病不朝的周亚夫同样在列。
经过慎重考虑,景帝有意给部落首领封爵,仿效商鞅立信,鼓励更多别部降汉,进一步扰乱草原局势。
不想景帝刚一开口,就遭到周亚夫的激烈反对。
“陛下,彼乃背主之人,陛下厚赏爵之,今后以何责叛汉不守臣节者?”
此言一出,殿内登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弓高侯重病未能列朝,同其交好亦或背景类似的朝臣都对周亚夫怒目而视。如果周亚夫以“别部非我族类”阻拦此事,众人未必如此。但他偏偏戳人心窝子,这就完全不能忍。
弓高侯祖上是韩王信,背汉投匈奴,其后又归汉。按照周亚夫的说法,是不是压根不该封爵,一刀咔嚓掉才能警醒世人?
景帝同样面色不愉。
刘舍和窦婴对视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天子如此怒形于色,与往日大相径庭,其中未必没有故意的成分。究其背后,怕是对当朝丞相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
长乐宫中,窦太后听完少府禀报,冷笑一声:“周亚夫的丞相快做到头了。”怕是命也快到头了。
少府垂首不敢言。
许久才听窦太后吩咐:“再让人去梁国,告知梁王尽快把人送来,亲自到长安谢罪。告诉梁王,来了不用怕,不来才会出事。”
“敬诺!”
少府领命退出大殿,同捧着两册竹简的陈娇擦身而过。
“大母,娇今日读《庄子》。”陈娇坐到矮榻边,展开竹简。
窦太后靠回榻上,在少女轻柔的声音中合上双眼。片刻后,突然出声打断陈娇:“娇娇,可怨大母?”
陈娇放下竹简,轻声道:“我信大母。”
窦太后沉默片刻,伸出手臂,将少女揽到怀中,道:“娇娇,只要我活着,就会护你。”
少女的手指扣入掌心,面上依旧笑靥如花。
“大母必会千秋万岁。”
第六十二章
无论周亚夫如何激烈反对,景帝铁了心, 封爵的旨意终究发出长安。旨意发出隔日, 周亚夫再次病倒。和之前托病不同, 这一次是切切实实卧病在床。
景帝的态度颇耐人寻味,闻听丞相病重, 仅遣宦者过府,言丞相好生休养,其后再不理会, 更无嘘寒问暖。
消息传出, 朝中群臣多少品出些味道, 对丞相府开始疏远。
周亚夫虽然傲慢,终究不是没有脑子, 察觉天子态度的改变, 心中陡然一惊。奈何局势已定, 之前是他托病不朝, 这一次,哪怕他立即病愈, 景帝也不会再允许他掌握丞相大权。
心情沉重之下, 周亚夫病势愈重, 至一月中, 近乎起不了榻。短短时间之内, 原本魁梧壮硕的体格竟瘦得有些脱形。
丞相病体沉重,朝中却半点不受影响。
御史大夫刘舍进一步得到重用,和大将军窦婴分割周亚夫空出的权柄。
群臣看在眼中, 心中都十分清楚,依照景帝的态度,刘舍早晚会手握丞相印。至于早还是晚,端看景帝心思。
一月底,梁王刘武遣国官入长安,呈送谢罪奏疏。
由于羊胜、公孙诡已经自杀,袁盎等朝臣被刺一案只能草草了结。太后景帝达成默契,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无疑是出力不讨好。万一惹怒窦太后,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梁王递上谢罪奏疏,主动背上纵容臣下的污名,并上请削减王国护卫,景帝下旨宽慰,兄弟俩重新恢复和睦。
与此同时,朝中的火力又集中到临江王身上。
和之前不同,景帝这次的态度十分明确,征诣临江王入长安对簿。但在旨意中写明,临江王入长安之后,暂居城南甲第,不下中尉府。
知晓圣旨内容,包括刘舍和窦婴在内,群臣心中都有了计较,连长安的宗亲都松了一口气。种种迹象表明,天子固然要惩处临江王,终究不会取他性命。
宣室内,刘彻坐在景帝身侧,面前摊开一册竹简,是魏尚呈上的练兵条陈。然而,刘彻的心思却不在兵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