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想想还挺奇妙的,如果我去了这所学校,咱们的见面时间能提早八年。”,陆湛比了个“八”,“这学校不错,就是离车站太远,路还特别绕,有好几个大坡,爬上爬下的,外婆说太不方便了。你在这里待了四年,天天爬坡,肌肉是不是都练出来了?”
“没有啊。”,蜷川笑了笑,“有人开车送我。”
陆湛三年级的时候就能在脖子挂个钥匙自己上下学了,这么看来李郁还确实有点保护欲过剩,直到上初二前,蜷川都是由他亲自接送的,如果要外出拍戏就让别人顶上,寒暑不辍。
正处叛逆期的小朋友也不是没反对过这种安排。
在初中时代,蜷川连任了四年的班级最佳妇女之友,全校的女生都知道,一班有个长得挺好看但是脾气不太好的小受,经常组队过来聊骚,必要的时候还调戏一下。
“莲莲又要回家啦?”
花枝招展的女同学挎着帆布包,往门框上一靠,七嘴八舌地嬉笑着。
脾气太不好的小受越过她们,假装充耳未闻。
女同学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呀,小受好像炸毛了。”
笑眯眯地补刀:“那么冷淡啊?以后找不到男朋友哦。”
类似事情发生得多了,蜷川不胜其烦,他说不过伶牙俐齿的女同学,就专注做一个窝里横,把气都撒在李郁身上。
李郁照常在人少的咖啡厅等蜷川放学,小朋友来了以后,没像往常一样缠着他唠叨,默不作声把书包往桌上一摔,咖啡杯都吓得颤了三颤。
李郁合上看到一半的诗集,奇道:“吃火药了?”
蜷川用他当时能想象到最差的语气说:“以后别来接我。”
他转身就走,李郁在后面问:“去哪儿?”
“自己回家!”
没了沉重的书包,蜷川走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李郁正看到“桐花万里关山路”一行,不明其意,虽然还想接着往下读,但小祖宗又不等人,他怕半路上出什么意外,只得合起书去追。
七月里的吴城湿热,像个幕天席地的桑拿房,蜷川刚冲出去没多远就后悔了,又拉不下脸再回去找李郁,他选择慢吞吞地在梧桐树荫里徘徊,期望李郁能良心发现,过来主动服软。
蜷川还是很了解李郁的,他果然来了,端着一副家长的架子:“站住。”
他站在盛夏骄阳里,穿着反季的针织毛衣和长裤,袖口的每一寸印花都在暗示路人“我是一个在冷死人空调房里办公的成功人士”,手上却突兀地提着一个学生书包。
李郁:“愣着干什么?过来拎包。”
蜷川自知理亏,乖乖照做。
李郁低头不语,把玩着车钥匙,蜷川就在一旁屏息等待,还时不时偷看一下他的脸色如何。
李郁无奈地笑笑,将钥匙放回口袋:“陪我走一段吧。”
甩掉书包以后,李郁轻松地走在前面,蜷川像个受气包一样紧随其后,汗湿的书包带扣在肩上,磨得皮肤火辣辣的疼,他第一次认识到学校外的陡坡有多高,兴国路又有多长,平时坐在私家车里,这些不过是一晃而过的景色,然而用脚步丈量起来,却宽阔得超乎他的想象。
走到路口,面前是个红灯,蜷川默默舒了口气,站在原地喘息。
李郁抽出一张纸巾,蹲下身给他擦汗。
纸巾上还有古龙水的味道,李郁好像很喜欢这个香型,一用就是很多年。蜷川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木雕,双手紧紧捏着袖口,无端紧张起来。
擦完汗以后,李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以后你就住校吧,我也忙了。”
蜷川心里一紧,肩膀随即塌了下去,踢开脚边的落叶,刚才的神气劲全没了,无精打采地答应道:“好,住校就住校。”
“一个月见我一次。”
“行。”
“想吃什么自己买。”
“嗯。”
李郁想来想去,觉得也是时候该放手:“你的事情,以后我不会再过问了。”
青春期的孩子最难取悦,这一秒想要的,下一秒说不定就弃如敝履了,蜷川刚才还是渴望自由的小小鸟,此刻又变成恋家粘人的金丝雀了,他对这句话的反应格外大,脱口便道:“你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