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这么久,李郁从不知道七年之痒为何物,他看着蜷川的时候仍会心动,像个从没碰过女人的高中生,难以抑制蠢蠢欲动的欲/望。
李郁挨着蜷川坐下,俯身亲吻他的额头:“想出来散心都不行,你还要故意给我添乱。”
“在《北洋南风》的片场,威亚突然失灵,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没撑够三天就走了。”,李郁按摩着后颈和肩膀连接处的那块骨头,“伤在这里,疼死我了…”
窗外在下雨,树梢长得太长,探进窗内,往下滴滴答答地滴水。
“当时你开车来看我,为了躲避媒体拐进小巷,最后出了车祸,也没保住性命,这些,你知不知道?”,李郁说到他的死亡,低下头把蜷川紧紧搂在怀里,认真地亲吻,“这是我俩的第二条命了,如果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可能又会因我而死,与其这样收场,我宁愿放你走。”
李郁眼眶微红,落下几滴不轻弹的男儿泪,他恋恋不舍地放开蜷川,用此生最温柔的语气说:“乖,好好睡,睡醒以后记得吃蛋糕。”
每年1月1日是中国人的元旦,日本人的除夕。李郁工作忙,出道以来就再也没过过元旦假期,后来有了蜷川,他为了陪男朋友,才又把过元旦的习惯捡回来,时间久了,连正儿八经中国人的除夕也不过了,蜷川的新年就是李郁的新年。
小朋友的口味很幼稚,喜欢吃草莓奶油蛋糕,特别甜的那种,平时要保持体重不敢多吃,逢年过节李郁才会给他买一个。
今天是12月20日,离元旦还有十天,从现在开始,李郁再也不能陪蜷川过新年,吃蛋糕了。
走出旅馆的时候,歌舞伎町被笼罩在一片绵绵细雨中,李郁在屋檐下等雨停,翻开手机通讯录,连着划过几百个人名,找不出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倾诉心事的人。
最后,李郁给薛行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简单。
“他应该不会再喜欢我了。”
已发送的通知跳出来,李郁忽然神经质地关机,拔出电话卡,扔进雨水,踩得粉碎。
蜷川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他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时间,11:14。
完了完了!
蜷川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都说喝酒碍事,果然没错,这都十二点了,邦夫的官司应该早就开庭了,也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蜷川简单洗完脸,拿上伞,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下了一天一夜的雨里。
过马路时,他看到地上有个水塘,想也不想就绕了过去,没有发现水塘底部沉着一堆碎片,仔细辨认的话,还有“联通4G卡”的字样。
他就这么和最后一点关于李郁的线索错过了,再也没有相逢的那一天。
蜷川赶到的时候,官司都打了一半,他在证人席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听原告和被告律师热火朝天地打口水仗。
原告律师是个体型矮胖的男人,巨大的脑袋像一颗柚子顶在肩上,看起来就不像高桥和彦的对手,发言也是结结巴巴的:“蜷川邦夫的案件…给…整个社会造成了负面影响,民众与受害者,并不关心蜷川先生有这样悲惨的过去…受害者遗属的诉求已经很明确——‘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且,而且又有谁能肯定,蜷川邦夫先生真的如您所说般,是,是一位好父亲呢?”
高桥和彦全程没有直视原告的眼睛,等到律师陈述完应该给邦夫判死刑的理由后,直接举手:“我有异议,原告律师过于主观。”
“我撤回。”
对方组织语言的几分钟里,用手帕不停抹汗,直到把额头擦得通红才肯罢休:“我们无法确定…被告是不是在编造借口,因为蜷川莲先生并没有到场,对,就是这样…”
高桥和彦皮笑肉不笑:“那请问您又怎样知道,被告是在编造借口呢?我们无法否认,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万一被告真的是这样一位辛苦抚养孩子的父亲,难道我们要因此就忽略他做过的好事吗?蜷川邦夫先生刚才已经陈述得很清楚了,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杀死三位受害者,而是因为想起自己的孩子,急于替他们解除痛苦而已,您凭什么认为蜷川邦夫先生说的是假话呢?”
蜷川邦夫作为当事人,满不在乎地站在被告席上,时不时换一下站姿,打量陪审团里容貌姣好的年轻女性,高桥和彦特地为蜷川留了一个前排的位置,前排被被告的邻居好友占得满满当当,那个空缺的座位是那样突兀,可是邦夫没有往那里看过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