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你死了,老子还活个屁啊!”
话音刚落,又有一突厥人从侧面冲撞而来,大刀反射着白光照得我眼睛一晃。钟伯琛迅速地把他挑下了马。我趁着他起身的空当,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敏捷身手,呲溜从钟伯琛怀里钻了出去,扑到身边没了人的空马上并爬了上去。我一紧缰绳,转弯冲向另一个方向。我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懂中原话,闭着眼嚎了一嗓子:“老子是摄政王!来抓你爷爷我啊!”
没曾想突厥人比我想象中的文化高。一梳了一脑袋小辫儿的领队男子啊啦拉地喊了起来,激动得叫唤声都高了个八度。所有突厥人顿时得了信号向我追来。我贴在马背上,左右躲着大刀跟暗箭,钟伯琛在后头不停地喊,一声比一声绝望:“小五!”。我真的没回头,只回了一句:“往关内跑!叫支援!”
我反悔了,不想跟他同生共死了,我想让他好好活着。
我总不能让他为我死两次。
我终于被突厥人包了饺子,三侧都是人,前方是悬崖。我扭头看了一眼,钟伯琛还在往我这头跑,满脸的血,身上带着好几支箭,随着风飘散出一抹血雾。我看着他那几乎被染成了大红色的外袍,猛然间想起了新娘子穿的嫁衣。我终于哭了,我们俩到底是一个都活不了了,临死前连个天地都没拜,真是亏大了。
我转过马,打算跑回钟伯琛身边,好歹我俩能摆个造型死一块儿,跟之前承诺过他的那样。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啸的呐喊,紧接着是弓弦迸发的声响,三支羽箭疾若流星般飚射而来,箭头泛着银光猝然穿透了三个突厥人的脑门。我向远处看去,看见一熟悉的人影策马而来,尘土落去,我终于确认来者竟是阿兰桑。
阿兰桑不可思议地站立在了疾驰的马上,弯弓如月,又射出三支强劲的利箭,力道之大,直接将一突厥人打马背上击飞了出去。围捕我们的突厥人瞬间乱了阵脚,又分出不少人去应对她。阿兰桑以鞭为刃,直接击碎了一人的脑壳,手中的长弓飞速地连响三声,又是五六个突厥人坠了马。
这时钟伯琛终于跑到了我跟前,意识恍惚地打马上掉了下来。我慌忙抱住钟伯琛,坐在地上紧紧搂着他,听天由命。阿兰桑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又高喊了一声:“呼德尔!...”
我只听懂了前三个字,尚未反应过来,就见阿兰桑跟疯了一般把一大把箭给射了出去。那个满头小辫儿的领队突厥男子慌忙拔出长刀左右抵挡,却还是被击中了双臂。他顿时调转马头要逃。阿兰桑不管不顾地在他身后追着,不断拉着弓。突厥人似是被她吓到了,群起而攻之,所有刀箭都换了个方向袭向阿兰桑。
阿兰桑仿佛不知疼痛。带着满身千疮百孔的伤口,放弃了躲闪亦放弃了所有的念想,一心要杀了那个男子。男子惊恐地逃窜着,刚一扭头,噗地被一支箭射中了眉心,往后一仰掉下马来断了气。阿兰桑跳下马,夺过一柄长刀,三步跑到男子身边,挥刀把他的脑袋给剁了下来。
我呆呆地看着仿佛被扎成了一只刺猬的阿兰桑,她脸上的神情是我这辈子所没有见过的。冷酷,弑血,双眼中跳着恐怖的火苗,如同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邪神。周围瞬间安静了。突厥人们纷纷勒马停住,傻乎乎地看着那个死在地上身首异处的男子,直到阿兰桑又嘶吼了一声,震得正片草原都为之一颤。
紧接着令我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这些突厥人忽然惊喊了起来,仓皇地四散奔逃。阿兰桑把手中剩下的全部羽箭射空,又击杀了不少敌人,然后直挺挺地站在地上不再动弹。待那些突厥人完全跑远,我怀中的钟伯琛突然轻声说道:
“他们以为看见鬼了...”说罢他晕了过去。
我也觉得是见鬼了。我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女人。我心惊胆战地策马跑到阿兰桑身侧,小声唤道:“公主...你...”
这时我发现她双目无神,对周遭没了反应。我把钟伯琛的身子正了正,跳下马去扶阿兰桑。然而我刚一触碰到阿兰桑,她便倒了下去。我心中大骇,试了一下她的鼻息,幸好她还活着。阿兰桑的白马懂事地跪了下来,让我把阿兰桑和钟伯琛一起弄上了马。我牵着马,带着俩昏迷不醒,身负重伤的人拔腿往关内跑。
我跑到了晚上,一刻不敢停,生怕耽搁了一秒钟便断送了他们二人的性命。我在心里祈求着,希望老天爷能网开一面,让他们二人活下来。实在不行,活一个也好。如果钟伯琛死了,我就给他殉情。如果阿兰桑死了,我就修个佛堂供奉她。总之千万不要让我拖回两具尸体。我岑越虽然罪孽深重,但他们二人是无辜的,而且过得很辛苦。他们这样好的人应当享后福,而不是跟我一起被命运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