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誓约吧……既然你希望的话。」
顿了顿,「这么一来,你也能够多少体会到我已经领悟过的那些,朝突破的道路更进一步。」
「……这么说来,如果当年西法追求师父的话,现在就没那些问题了?」
「你觉得他通得过法则检定吗?」
因徒弟的神来之语而为之失笑,阿德里安淡淡反问了句,凝向黑发男人的眸间却已溢满了温柔:「况且……你不是说过我们的相遇和纠缠都是命中注定吗?既然你是为了遇见我而来到这个世界,那我之前数百年的孤身,何尝不是为了等待与你相逢?」
「……我一直以为这种甜言蜜语是自己的专利……」
「但你是我的徒弟。」
阿德里安虽然不懂什么叫「专利」,却并不妨碍他理解徒弟的意思。当下难得有些俏皮地这么回了句,随即轻轻低首,顺着彼此的身高差将头枕上了对方光裸的胸膛。
「瑟雷尔·克兰西,在构筑此世的法则见证之下,以灵魂为质、也以灵魂为据,你是否愿意与我阿德里安·柯林斯·法瑞恩·克兰西相互誓约,灵魂交融,不论生死抑或时空都无法分隔你我、阻隔链结?」
「我愿意。」
而回应的,是裴督之主低头望向怀中爱人时温柔满溢的目光,和脱口的一句简短却无比庄严的应诺。
下一刻,便随着这声应诺,一道耀眼的光华骤然于紧紧拥着的二人身周爆开。猝不及防的瑟雷尔只觉眼前蓦然一白、灵魂一「震」,包含感知在内、所有能感受到周遭一切的知觉感官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奇异「虚无感」……突如其来的变化与再不能感觉到心爱之人的境况让裴督之主一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却仍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尝试着「唤」了声:
「师父……?」
在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感受到、更遑论控制的此刻,所谓「呼唤」指的自然不是张口以喉咙发出声音的行为,而是自灵魂传递出的强烈意念……只是他呼唤师父的念头虽然无比强烈,却始终没能得着半点回应──事实上,他连自己的意念能否真正传递出去都无法确认;可一旦「停下」,那种知觉消失所带来的虚无空茫感便不断蜂拥侵袭而来,对「时间」的感觉更是变得无比漫长。彷佛连自我意识都要消失的空茫与不安让此刻的裴督之主只能在极动与极静之间作抉择,不是继续锲而不舍地发出那不知能否传出去的「呼唤」,就是彻底沉淀神思断绝情绪,靠着持守内心隔绝一切可能动摇他灵魂的干扰。
而对瑟雷尔来说,这个决断并不难下。
──因为在遇到小阿德里安之前的四百零四年里,他每一个不需面临生死威胁的时刻,都是这么样度过的。
师父。
师父。
师父。
就像曾经那些只能独自躲在法师塔中泣血哀啼的日子一样,他全心全灵、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这个在努泰尔大陆上独一无二的称呼,思念的情绪依旧,带着的却已不再是交错着痛悔的绝望,而是刻骨铭心的爱恋。从穿越时空之后的相遇、享尽了对方关爱疼宠的成长,再到那一年「新婚」之夜的惊变,和跨越了四百年的重逢……无数或者美好或者疼痛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最终化作的,是渴望为对方献上一切、却也同样渴望着能完全占有对方的,这样执着而疯狂的情思。
不期然间,瑟雷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努泰尔大陆上,签订与灵魂相关的契约或誓约,能使用的名字只有两种。
第一种是「真名」,代表的是存在的本质,通常只有初代龙族、元素精灵、高阶魔兽和如今已经湮灭的神只才会使用,因为他们起源于虚无,力量就是他们存在的本质,意识也深受其影响。
第二种则被称之为「法名」,代表的是对自我身分的认同。例如艾提安·苏萨,他出生之后所被赋予的名字是「艾提安·莫瑞尔」,后来最常被称呼的则是「菲尼克斯」;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唯一认可的名字就是「艾提安·苏萨」;当这个名字正式成了他的法名,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阴影。
法名会有所改变,但在规则的监管下,那些牵扯到灵魂的契约,自然不是法名改了就可以不做数的──这样的情况通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契约仍然生效,但立约的另一方可以感觉到法名的改变;另一种则是新法名所代表的身分认知与契约内容互相冲突,直接判定法名改变的那一方违背誓约……也正是因为这种真实性与严格的判定,牵扯到灵魂的契约或誓约在努泰尔大陆上大多只用在收伏魔宠之类的场合使用,只有极少数的状况才会用来与人订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