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签纸上没有写任何字,只有一个漂亮的,红唇印痕。
叶名河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说道:“感觉上好像看到了一个充满悬疑的故事。”
费奕真立刻转过头,冲着叶名河露出了粲然一笑——他可不就是在画一个故事?学了这许多年绘画,他的天赋终究不在这里。
就连拿起画笔,他也只擅长绘画一个故事,而不是一幅风景。
叶名河说:“总觉得你今天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你心情很好?”
费奕真说道:“因为,”他实话实说,“我终于发现,我不需要再在乎不管怎么努力也赶不上你这件事了。”
叶名河愣住,他炸了眨眼,问道:“你以前很在乎吗?”
“非常在乎。在乎到……几乎睡不好觉。”
学画的最后一年,他的焦虑就越发严重起来。那种严重焦虑症和挫折感不止打垮了他的精神,还磋磨着他的身体。他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拿起画笔的时候手甚至还会发抖,无论画几幅画,都按捺不住地想要撕碎撕碎撕碎。
……直到最后,双重焦虑下,费父费母终于绝对不再让他学习油画。
费奕真是不想放弃的,他死撑着那点自尊不肯认输,但是却又知道自己实在是没有天赋,那时他对叶名河简直不是嫉妒,而是到了恨意凌厉的地步。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真是倔强。
叶名河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开口道:“其实你画得也不错。”
他很少出口夸赞别人,费奕真知道叶名河虽然不像他一般爱用眼角看人,但是却也自然有自己的一种骄傲,普通他不放在眼里的人,即使只是为了客气,他也不会去夸赞。
所以这句安慰,才显得有些难得。
费奕真说道:“谢谢!”
他不是真的十二岁,自然早已经知道自己的水平止步在了那个层次。然而对于和他的这个身体同龄的叶名河来说,这已经是充满善意的安慰。
费奕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不领情。
叶名河笑了起来,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下次帮你参考一下怎么配色好吗?”
费奕真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他下次也不太可能像这次一样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就算想要来个另类发展,也不能直接把老师给惹急了,叶名河如果愿意给他作参考,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下周的配色他会变得轻松很多。
他说:“好啊。”
叶名河再次笑了起来,费奕真倒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未来的大画家是这么爱笑的。
然后他看见叶名河的手指轻轻滑过了他画架上的调色盘,沾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色。叶名河若无其事地把指尖的颜料往自己的调色盘边缘擦了擦,然后重新拿起了画笔。
他的画架上,一丛色彩明艳的鲜花正在安静地绽放。
第6章
“下雨了。”
课程结束的时候,画室外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小雨。
夏日的天气总是如此多变,明明早上还是晴光明媚,转眼就阴蒙蒙地开始落雨。画室中出来的学生多数都没有带伞,此时六七个人聚在一起对着街道张望。
不过能在这里学画的学生家境多数不错,来学画都是父母或者保姆接送的,所以也并不着急。
费奕真站在屋檐下的走道上等着他家的司机出现,却不料叶名河不声不响地进了绘画老师放置画具和小办公桌的隔间,没一会儿就拿了一把小折伞出来,然后就撑开了打算回家。
费奕真以前几乎都没有关注过叶名河是怎么回家的,就算也许以前知道,不过隔了许多年大概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开口问道:“没人来接你吗?”
叶名河回答道:“我家人比较忙,我习惯自己回家。”
费奕真突然想起来,好像记得什么时候听人说过,叶名河从小就是单亲家庭长大,他只有妈妈,没有爸爸。但是具体是哪里听来的,是不是真的,费奕真却又不是很记得了。
他看着叶名河撑着伞,套上雨鞋,在淅淅沥沥的密密小雨之中渐渐走远,突然发现原来他成长的过程中,错过了很多人的故事。
他想,十三年后的叶名河,应该也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费执明果然说话算数,过了几天,就给费奕真传来了好消息。
有一位出版社的主编对于费奕真的小说和十二岁就能写出这样完整成熟剧情生动小说的费奕真都非常感兴趣,有意出版《大荒》。不过在正式出版之前,对方更想见一见写出了这部小说的费奕真,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小孩,如何能写出像这样天马行空,但又剧情跌宕起伏,完全没有处女作生涩感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