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皇帝怒斥。
顾敏之却不在意,脸上连一丝恭敬都没有了。
“为何皇上如此忌惮前太子遗党,为何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世家,为何玄衣司会成立,为何皇上要赐臣美酒,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皇上知道,你手中的权力是那么微不足道。你下达的命令永远有人阳奉阴违,你提出的政令永远难以实施,受苦受难的百姓不会怨恨旁人,只会怨恨你是个昏君!”
顾敏之的声音温润如玉,却教皇帝脸色愈发难看,连苏安都差点儿端不住盘子,听了这等话,不知能活多久。
“而世家又压制了你大部分的权力,你感到害怕,你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却还要承担作为皇帝的责任,你觉得这偌大的国土,早已分封给了各大世家,与你毫无关系!甚至你怀疑,某天早上睁开眼,会看到有人持着刀剑冲进皇宫,将你从皇位上扯下来!皇上,你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害怕自己衰老,害怕自己成为傀儡……”
“闭嘴!”皇帝脸色铁青,冲顾敏之咆哮。
顾敏之适时住嘴,平静地看着皇帝,那份平静衬得皇帝像个疯子傻子,充满了嘲讽。
皇帝气极道:“顾敏之,朕现在就可以治你个欺君之罪!你一心想要护着顾家,朕现在就可以下旨将顾家满门抄斩!”
“皇上的确有这个权力,但是你做不到,你也不会这么做,否则今日特地召臣来此又是为何?”顾敏之像是看透了一切,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皇上顾及名声,只能赐臣一杯鸩酒,还不能让臣死在宫中,得让臣出了宫才会毒发,最好是死在顾家,那就是暴毙而亡,同皇上一点关系都没有。”
“臣可以喝下这杯鸩酒,并且乖乖回到顾家,唯独只有一个要求,奉安公必须安然无恙,顾家也不能损伤一根汗毛,皇上应了臣立即饮酒,绝不反悔。”
皇帝思考着利弊关系,以及强杀顾敏之的可能性。
但顾敏之仿佛猜到皇帝的心思,他道:“当年皇上以仁慈治天下,还昭告世人前太子及太子妃是因病去世,大大厚葬了他们,甚至为他们守孝,痛苦得食不下咽,因而博得仁孝美名。如今前太子遗孤现世,你却下令杀他,皇上如此行径,这是要世人如何想你?又是想在这历史上留下怎样的名声?逼父?弑兄?杀弟?连兄长独子都不放过?”
“住嘴!不用再说了!”皇帝最大的软肋被顾敏之握在了手里,他自然无从反抗,只能认了。
“朕可以不动奉安公,但你必须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身为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臣谢皇上恩赐!”
顾敏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毫不犹豫地拿起酒壶,很快就斟满了一杯酒,清澈的酒水在精致的杯中摇晃,说是琼浆玉露也不为过。
顾敏之眼里不见一丝畏惧,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空杯倒给皇帝看。
皇帝轻飘飘看了一眼,很满意地说:“顾卿可以退下了。”
顾敏之点点头,“臣告退。”
走出上书房,阳光正盛,先前的云层已经散开,顾敏之抬起头,看了看那太阳,忽然觉得刺眼,用手遮挡了些许。
没有时间了,他得去见那人最后一面。
马车停在玄衣司门口,从早上一直停到下午,像是在等什么人。
顾敏之带了皇帝的口谕,匆匆踏进玄衣司大牢,里面比想象中更加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奉安公素有腿疾,待在这里怕是会反复发作。
顾敏之心疼不已,连忙一间一间看过去,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男人。
“岳父,敏之来接你回家了。”
第 52 章
顾醒抱着卫岭, 感受着他逐渐变凉的体温, 随行医药兵来看过, 露出为难的神情,多余的话顾醒不想再听了。
呆坐了半晌,卫岭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顾醒低头问:“怎么了?很冷吗?”
卫岭摇摇头, “你快把我捂死了,再这样下去没等毒发,我就得喘不过气来,嗝屁了。”
顾醒强笑了一下,“这种时候,也就你能胡说八道,开的什么玩笑话?”
说话间顾醒松开了卫岭,卫岭还真的长舒一大口气, 嫌弃地看了一眼顾醒,“你怎么变得如此腻腻歪歪?”
“你说呢?”顾醒不与他争辩, “我怕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