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云当年出生时,因其百年难遇的奇佳根骨,整个三危山都被惊动了,每天都有族人踏进他家的大门,只为一睹这位修真天才的模样,只不过因为家族常年隐匿在三危山避世不出,因此重云的出现才没有传遍修真界。
龚如雪也算是天赋不错的人了,正是因为如此,龚家才能不计较他私生子的身份把他接回家族,以少爷之礼相待。
只不过眼前这位南怀漪,重云却从没听过她的名字,他常年呆在鬼界不熟悉还说得过去,可眼下,他抬眼一看,四下里有认识南怀漪的人也无不满脸惊讶,重云忍不住想,这样年纪的人,又有如此强的修为,在修真界怎么会籍籍无名?
秦岚湘在看清来人是南怀漪时,面上的神情彻底维持不住了,她又惊又怒,好似见到了恶灵一般歇斯底里地吼道:“来人!快来人!把那个妖女给我拿下!”
闻言,南怀漪的脸上露出一丝无辜的笑意,她轻声道:“龚夫人怎么这般怕妾身,龚老爷的事又不是妾身所为,那纯属是意外啊。”
她的声音很轻,如溪水一般温柔,但因为裹挟着内力,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岚湘的面孔已近扭曲,四周的宾客原本还不相信刚才丁绍承的说辞,眼下看着秦岚湘与南怀漪对峙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嘀咕起来。
丁绍承被南怀漪扔在地上,此时看着秦岚湘扭曲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怎么,龚夫人不乐意大家听到真相吗?龚恒明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那个老不死的狗东西,在这槐州城里为所欲为不过是仗着龚家家大业大,又有个天赋高强的儿子撑腰罢了,现在死了不过是遭了报应!”
他眼眶发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已若癫狂,“大家知道那老畜生是怎么死的吗?他染上了花柳病,全身溃烂,死的时候啊身上全是血洞,又是流血又是流脓,哈哈哈哈苍天有眼,这都是报应!”
“你闭嘴——!”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的龚悦梅终于忍无可忍,拔剑朝他砍来。龚恒明的死一直犹如阴影般纠缠着她,那些血腥的、恐怖的、恶心的画面,让她在夜里也睡不安生,她明明已经尽力去忘记了,偏偏丁绍承的话又让她回想起来。她又惊又怕,这情绪被她压制下去又不断反弹,最终化作一股怒气发作出来。
冲动之下,龚悦梅的剑使得毫无章法,南怀漪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她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慑出去,跌坐在地上。龚悦梅气得脸色发白,转头便见龚如雪与重云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不为所动。
龚悦梅气得尖声吼道:“龚如雪!你就眼睁睁看着这个贱女人欺负我们?爹尸骨未寒,死后还要受到这般侮辱,你就看着?你还是不是人?”
龚如雪脸色苍白得几近病态,他嘴唇抖了两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重云在心底里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按住他的肩,却被他抬手拨开。
重云疑惑地望向他,就见他摇了摇头,艰涩地说道:“我没事,我其实……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从龚悦柏死的时候,从妖鬼出现的时候,从龚恒明被杀害的时候……甚至从遥远的,几乎被忘却的很多年前,这样的场景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被他反复揣摩,反复斟酌,以至于烂熟于心,见惯不怪。
“作孽啊!”秦岚湘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按住额头,她知道,龚家今日是真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她的心里一片茫然,耳边只有龚悦雯似有若无的抽噎声。
四周陷入一片静寂,南怀漪美眸一扫,目光在面无表情端坐在一旁的段尘脸上停留了片刻,见他并没有看自己,反而盯着对面的重云时,又将目光转向主位的龚家人:“今日妾身前来,是为一人洗清冤屈的,那个人是二十多年前的龚家家主,龚恒明的大哥龚恒清。”
重云心道,来了。他忍不住抬眼去看了眼段尘,却又猝不及防地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段尘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冲着他颔首,重云了然,知道他已将那日自己拜托他的事安排好,便不再多虑,反倒有些担心地看了眼身侧的龚如雪。
龚如雪面沉如水,眼底有着深深地被压抑也无法抑制住的悲伤,殷红的唇此时跟脸色一样苍白。在重云看他的时候,他的身子突然一震,有所感应似的将目光转向华宴的入口。
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那里,缓带轻飘,于绰绰约约的树影中徐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