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江山[重生]_作者:流年忆月(173)

  他大概是同晏昭其玩久了,心也定不下来,不喜欢读书写字,满脑子都是习武练功,成天撒野地往外跑,但是在晏昭其需要他时,却总会第一时刻出现。

  “君侍卫,君侍卫——”

  又是来找他的,这“君侍卫”三字每隔几日就得在皇宫四处听到,真是厌烦。

  他若是想出来,早早便现身了,就是不想出现,方到处乱跑的。

  他其实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繁文缛节太多,活得不自在,若非放心不下晏昭其以及师父,他真的就偷偷溜走了。

  喊声离自己所在方向愈来愈近,他叹息一声,丢下嘴里的草纵身一拔,往更偏远的地方去了。

  皇宫他已经摸了个遍,哪儿清静他都清楚得很,但只有一个十分清静的地方,他未曾真正去过。

  不远处,笛声悠扬,带着古朴的沧桑漫入心上。君司严脚步一顿,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这个他不敢涉足之地——禁宫。

  这已非他第一次听到这笛声了,甚至有时心情烦闷时,他还会来到这里,听着那凄凉的笛声。是的,凄凉,从那笛声中他听不到任何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悲伤,可却让他莫名地有种感同身受之感,忍不住想去多听几首,去感受那些曲子背后的凄凉故事。

  挑了一处高树,他定然坐下,静静凝望着前方侍卫来回走动的地方,传闻这禁宫中关押的是十恶不赦之人,但究竟为何人,他打听不到只言片语,好似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掩藏在了历史的烟尘中。

  可是,十恶不赦之人,怎会有如此纯良的心去吹响那些扣人心扉的曲子。

  君司严迷茫了。

  这时,曲子未完,却戛然而止。

  君司严怔然,他听过笛声无数次,却从未出现过半途停止的状态。

  吹笛人是怎么了?

  笛声再也没有响起,他心急地站起了身,左顾右看,双唇一抿,提着胆子就往禁宫的方向去了。

  杜明谦夸他在轻功方面有天赋果然没错,禁宫前来回巡逻的侍卫众多,他竟然能在侍卫相接的空隙间以风般速度蹿到了禁宫房顶之上,趴伏静待。

  好似一个做坏事的贼子,他呼吸一紧,看无人发现他后,就带着几分激动颤抖着手掀开了房顶上的瓦砾,投目往里望去。

  然而,禁宫地处偏僻幽深,白日如黑夜,那吹笛人也没有点灯,导致他看得不大清,只模糊看到一位男子趴伏在桌上,身体起伏巨大,隐隐约约地传出了抽噎声。

  那人竟然在哭?

  难怪方才的笛音中也带着几分颤音,他还以为是那人手抖了。

  是什么事情值得此人如此悲伤……

  “婉儿……”

  低哑的声音穿透了严丝合缝的瓦砾,入了君司严的耳。

  君司严心头一颤,那声音好似一把带着穿膜入骨力道的锥子,深扎入他的心底。

  他不知看了这个男人多久,他想等到这男人停止哭泣,抬起头来,可惜,待到找他的侍卫过来时,他都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他最终还是遗憾地走了。

  此后,他一直记得了,禁宫里住着一个悲伤的人。

  他对禁宫的人,越来越上心。

  时不时便会丢下晏昭其,溜去禁宫见那人——他再也不满足只是听曲了,他真的很想认识那个人,看看他的样子,听听他的故事。

  可惜,没有一次成功。

  他去到禁宫的时候,要么那人低头摸着笛子,要么在埋首写字,从来不曾抬过一次头。他唯一对那男人的印象,就是那人脚上,永远都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那人永远也只能走到禁宫门前三步,而那三步之差,就是阳光与无光的世界的分界线——他永远也晒不到太阳。

  禁宫禁的不止是人,还是心。常年不见阳光,处在黑暗的孤单世界里,只怕是人都会疯的。

  君司严突然产生了一种恐慌,他竟然害怕那人会疯,若是那人疯了,他还会吹出如此单纯的笛音么?

  他觉得那人的生活太过孤单,他开始想办法地往里头送东西。

  一开始只是试探地朝里丢一些他觉得好玩的玩具,当然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举动可笑之极,但是没想到那人只在一开始有些疑惑,后来就接受了他的玩具,时而会放在手心里把玩。

  可惜,他还是没有机会见到那人的模样,因为太暗,也因为那人不曾抬起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