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慎睁开眼睛,心想,辜自明想听的绝不是自己的音乐,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辜慎到舞台上自娱自乐呢。本来已经将钢琴盖子打开了一般的手突然抖了一下,那光滑的盖子便立刻猛的一下摔了回去,‘轰隆’,发出将辜慎的左脸都震麻了一样的声响。酒宴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像是自己在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样。而且成功的让很多人将实现转移到舞台上面。要是不弄出点什么,还真是说不过去了。
僵着脸把盖子再次打开——右耳明明听不到声音,却像是针扎一样的疼痛。上方的大灯并不柔和,却不能不懂礼貌的将墨镜戴上。
想必,恨那个男人——都是因为他。
辜慎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放在琴键上。台下观众颇多,却仍然能感受到辜自明的目光。辜慎的脸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手指移动的快而且轻,一副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原本让自己心动的音符变的狰狞。音量像是被放大到振聋发聩的程度。耳膜汩汩作响。
甚至,甚至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喟叹一声,手指,手指僵硬的无法动弹。薄细的血管嵌在皮肤里,皮肤贴在琴键,琴键冰冷而且坚硬。
辜慎像个初学者一样,甚至感觉到恐惧。莫扎特的《钢琴幻想曲》,并不算太困难的一首曲子,却整曲整曲的错音和误碰。到最后,他甚至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弹奏下去——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已经分辨不出什么旋律了。
“铿”的一声。
辜慎沉默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掸了掸一副,扣紧了西服袖口上的纽扣,走下台。
酒宴上瞬间安静了,所有的来宾都刻意不去看辜慎,让这个骄傲的少年保留一点骄傲。
辜慎的脊背挺得笔直,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径直穿过辜自明的身边,轻轻地垂下了眼帘。
“——我先回去了。”少年这么说,声音小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辜自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酒宴,无疾而终。
第4章
那天酒宴之后,辜慎便没见过辜自明了。想来也是,事业如此繁重的男人,就算是出国之前也不经常回家的。
这正合了辜慎的意。酒宴上的丑态是他完全想忘记的。但只要看见辜自明,就一定会回想起那场糟糕透了的演奏。
不,根本称不上是演奏,辜慎也不清楚该怎么解释那时候自己的所作所为。
辜慎的生活很是悠闲,早上从床上起来便打开音响,他只花一秒钟决定自己穿些什么衣服,却会花费十五分钟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之后是礼仪课以及家庭辅导。辅导老师都是辜自明的朋友,所以辜慎会尽量不闹事,好避免被辜自明抓到把柄。到了下午是完全自由的身体训练时间,成人对手实战演练。一天安排的很自由,却没有留给他练琴的时间。
辜慎会将自己的怒气加到实战上——这双手绝不是用来沾染暴力、或是强身健体的。他应该或安静或奔放的放在钢琴的琴键上。练习、谱曲,一直到手指发热,指腹都生出茧子。但是辜慎的愤怒表现出来的很淡,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十五岁之前的他学会掩饰,保持沉默,十五岁之后,也许会,也许不会。
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怒气——慢慢的有点向忍不住的方向发展。
毕竟,已经忍了这么久了。
十五年?
不,几十年了。
今天的辜慎有点反常,因为那场酒宴上失败的演奏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了。虽然外表和眼神看上去都很淡然,像往常一样。但实际上,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小频率的加速,呼吸也比往常要浓重一些。
他恨那个男人,更恨在他面前出丑的自己。
实战的对手是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男孩。男孩儿的父亲是辜自明的同事。从十几岁开始和辜慎一起上课,却没有辜慎那么稳重,实战的时候喜欢攻击人的面部,不知是不是有意的。
当那个孩子第二次试图扇辜慎一个耳光的时候,辜慎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沉着脸,将他打翻在地——手骨踩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男孩儿的惨叫声几乎将辜慎弄得晕过去,右耳针扎一般的疼痛。皱眉,轻轻跳开。
辜慎的腿很有力量,几乎和他的身材不成比例,这他早就知道了。
也不管还在地上躺着的男孩儿,辜慎将道服换下来,走向了浴室,打算冲个澡。门口,突然就响起了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说:“辜慎,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