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饺子其实有点儿破皮儿了。馅儿里包裹着一枚铜钱,有这么一个说法,谁吃到了包着铜钱的饺子,这一年谁就最有福气。
瞧着薛老娘慈爱的面孔,薛海的眼睛红了,鼻子也酸酸的。
坐在对面的薛高看着这一幕,漠然转过了头。
吃过晚饭,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点起了灯:一年也就这一回,家家户户都要守岁。
本该一家人围坐在堂屋一起守岁,薛老娘却叫了薛贵和莲娘去了另一间屋子。
王桂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拿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薛富。
薛富没防备差点被她撞到地上,很是不满:“你干啥!”
王桂花偷偷指了指薛老娘房间的门帘:“娘领着老二他们两口进去了,你也不操点心?”
“我操啥心。”薛富嘟囔了一句:“你少想点儿有的没的,要是该说的娘肯定会说,娘不说你就别瞎想——想也没用。”
薛老娘叫了薛贵和莲娘,说的还是薛海的婚事。
这次薛海拿回来的钱薛老娘是不打算动了,准备都给薛海存起来娶媳妇。她还记得镇上的潘家小姐呢,因此对薛贵和莲娘道:“我想着,既然那潘家小姐都相中咱家大海了,咱就找个时间去镇上探探口风,能把这亲事直接定下来是最好的。”
薛老娘倒是恨不得马上就去,只是她到底是个一辈子没进过两回城的村妇,这种事儿还得仰仗自己在城里待了许多年的儿子。
薛贵沉默了半晌,憨声道:“娘,咱是啥人家,那潘家是啥人家,咱家可配不上人家。”
“瞎说!”薛老娘两眼一瞪,在她心里薛海最好不过了,怎么会配不上?“你瞧瞧,咱家大海这才一个月就赚了一两八钱银子,别说是在村里了,就是在镇上也没哪个后生比得上的。咱家是穷,拖累大海了——可咱家孩子有本事啊,以后肯定不可限量。”
薛贵就不爱听这些话,况且他还有个忧虑:“就不说那些——这结亲还是得门当户对,那潘小姐……要是真嫁过来,咱家大海哪降得住?”
这话说的薛老娘也沉默了。娶媳妇说到底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甚至是伺候薛海,薛贵的担忧不是没可能。
“那……”薛老娘有点儿犹豫。
薛贵道:“我瞧咱村李铁柱家的闺女就不赖,听说还做得一手好针线。都是一个村的,还是知根知底的好。”
“李铁柱家的闺女?李花儿?”薛老娘愣了愣。“那哪儿行?就算大海要娶个咱村的,那也得是李珍珠。”
李珍珠是碧溪村最好看的姑娘。
薛老娘说完这话,又回过来点味儿来:这知根知底是啥意思?——薛贵这是怨自己给薛白找了个不知根不知底儿的人了?
薛老娘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莲娘敏锐的察觉到了,连忙扯扯自己当家的袖子,对薛老娘赔笑道:“娘,我看这事儿——这事儿要不咱还是问问大海,看看他啥意思吧。万一大海已经有相中的姑娘了呢。”
薛老娘好半晌,才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拜年这事儿,赶早不赶晚。
大年初二一早,宋嘉祁和薛白就一人拎着一个篮子往薛家去。
今天大房不在:初二,王桂花要回娘家,薛富、薛高、薛中,包括薛中家的,都一早跟着一块儿往碧溪村十里外的王家庄去了。
大房不在,在宋嘉祁心里那就是可以比较没有负担地拿一些好东西出来吃了。
按理说莲娘也是要汇娘家的,只是莲娘已经没有娘家了。
莲娘很小的时候,父亲因为勾搭上了一个寡妇,也不知道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把自己的妻子——莲娘的母亲,给生生掐死了。
之后莲娘的父亲也入了大狱,虽然没有判死刑,却也终生不得出。
其实莲娘还有两个哥哥:宋嘉祁的虚假身份,就是莲娘哥哥的儿子。
只是这两个哥哥当时年纪都不小了,已经娶了媳妇分出去过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竟无人愿意收养莲娘,只是把父母留下的一间破屋留给莲娘居住。
莲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嫁给薛贵,便再没回过董家村,只当自己没有娘家。
所以大年初二,莲娘便只在家里翘首等着自己出嫁不久的哥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