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眷卿除了喝茶就专心看着他,好让小皇帝感到有人关注自己,答道:“京郊别庄当庶民,据闻已经不爱养鸟了,现在爱养猫,一道饭点儿房前屋后十来只各种花色的野猫都去寻他,各个皮毛铮亮。”
裴洹想象了一下淮原王窝在温暖房间里,左右簇拥着娇滴滴咪咪叫的毛团儿,不由有那么一瞬心生艳羡,但很快就一扫而过了。
“小姑和吕厄萨什么时候成亲?”裴洹心不在焉地把河间刺史的折子合起来,丢到“跟孤要钱”那一摞里头,“嫁妆再添点儿吧。”
陆眷卿犹豫片刻,裴洹这几天忙得有些焦虑,一焦虑就要挨个儿关怀身边人,柔章帝姬的嫁妆已经添了七八次,基本翻了三番,吕厄萨也很头疼,再添下去就该互相割让城池了,于是委婉道:“陛下,帝姬早上来的时候特意说,嫁妆很够了。”
“嗯,嗯,好。”裴洹头晕脑胀地合上一本折子,丢到“跟孤要粮”那一摞。
又一个时辰过去,案上折子堆成的小山终于被削去一个尖尖,裴洹快疯了,陆眷卿中途拉着他起身活动几次筋骨,陪他简单用膳,而后又把他请回座位上继续干活儿。
“当牛做马的命!”裴洹揉了揉脸,嘴巴都被自己揉得嘟了起来,“陆眷卿,来帮孤批几本,赦你无罪,快!”
陆眷卿闲闲地坐在原地不动,微笑道:“臣可以帮陛下揉揉肩,别的就不能了。”
裴洹欲哭无泪,陆大将军斜靠着坐到他旁边,一臂支在御座扶手上,一手腾出来给裴洹捏肩膀,习武高手的内力有效缓解了小皇帝的酸痛,但依旧平复不了他面对永远批不完的奏折的心酸。
裴洹在半个时辰后再次崩溃,丢了笔和折子转头钻到大将军陆眷卿怀里嚎哭:“太苦了,不值得,不活了呜呜……”
“呦,陛下忙着哭呢?臣明儿再来。”
裴洹从陆眷卿怀里抬起头,赫然见他的神仙九皇叔笑吟吟站在厅门口,一身霜色衣袍,正摘了肩头大氅,长身玉立,旁边是玄色修身武服的胥锦,遥遥一手搭在胸前微微倾身算作问候,两人般配极了。
裴洹心中喜悦,连连叫唤着“皇叔”疾步过去与他们拥抱,裴珩又上前与陆眷卿问候,神色间掩去了对师尊的想念,礼貌克制。
“哎,桌上是批完的还是没批完的?”裴珩歪头,视线绕过众人,看向书案上堆积得极富技巧才不至于坍塌的奏折。
裴洹热泪盈眶地抓住裴珩的手,正要求助,裴珩已经有了数,立即道:“啧啧,陛下太辛苦了,臣也做不了什么,就在这儿陪着陛下吧。”
裴洹的话被噎了回去,孤苦无望地回到他那位置上继续干活儿,燕云侯、柔章帝姬、吕厄萨和顾少爷也都来了,进来都感慨一下皇上真是鞠躬尽瘁,而后表示了精神上的支持。
众人热热闹闹在下头喝茶聊天,一会儿商议柔章帝姬的婚礼要怎么办,一会儿约定明天去京郊横水崖观雪、看日出日落、打猎露营。
皇上就听着,并拼命批奏折,在孤愤之情的作用下效率奇高。
深夜里,皇上终于忙完了,众人心照不宣起身恭喜,挨个过来跟他击掌、拥抱,而后纷纷留宿宫中。
翌日一早,陆眷卿在寝殿外等候皇上,裴洹收拾妥贴一出门,就猝不及防被大将军用一件宽大的银狐裘氅裹了个严实,被王侯公主拐出了宫,直奔京郊。
途径淮原王居处,略作停留,裴洹进院子,从淮原王手里抓了把肉干儿喂了会儿猫,兄弟两人没说话,裴珩和柔章帝姬过来,一人挑了一只猫抱了会儿,帝姬的手臂不一会儿就酸了,把满脸高贵冷艳不情愿的狮子猫放开:“小十二,你喂太狠了啊,看那猫胖的爬不动树了吧……”
裴珩也不再逞强,松开臂弯里直撒娇呼噜的波斯猫:“这只别说上树,上炕都困难了。”
淮原王衣着朴素干净,宅子简朴,但什么都不缺,一家人未必还有多少机会齐聚,他笑笑,笑容里尽是淡然:“姑姑快成婚了罢?草民祝帝姬和提督大人百年好合,世代安康。”
柔章帝姬看着小十二半天,到底说不出一个字,撂下一句“快过年了,来看看你”,便红着眼眶走了,裴洹喂完了手里的肉干,让猫儿舔舔自己手心,也起身走了,裴珩上前抱了抱小十二,随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