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万丈红尘也从未给李未阑沾染上有些人气,哪怕他做着再低贱的活计,他仍然带着不惹尘埃的清高,算不上令人厌恶,却会让人不敢接近。
以前李不惑很担心李未阑这个问题,只是现在他的小徒弟当真沾染上红尘气息的时候,他却有些心气不平了。
他翻个身,想是谁勾的他的小徒儿魂不守舍;又翻个身,想到红尘里的痴男怨女,有些担心他的小徒弟别人哄骗,受了伤害;再翻个身,他想他的徒儿与他日夜相处,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他心里就冒出一股火气……
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直到听到徒弟的脚步声,他才直瞪瞪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见了,听觉却更灵敏了,他听到小徒弟偷偷的脱去了外衣,钻进被窝,却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
李不惑翻个身背对地上的李未阑,心里酸溜溜的想到底是谁让他的小徒弟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二人都是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但是李不惑却技高一筹,从早上起床的哈欠,到平时的神色,都没有半点异样,李未阑却经常莫名其妙的就红了脸,然后急急忙忙的远离了李不惑。
惹得李不惑心里有事一阵伤怀。
最后居然是李不惑憋不住,开始打探起来:“小徒弟,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心里有事?”
二人最近正打算回李未阑的家里看望他父母,距离家中不远,他们中途停下来休息一下,正坐在街边的馄饨铺子里吃着馄饨。
正值饭点,铺子里人不少,他们坐在角落少有人注意,李未阑听到这句话一股红晕直冲脸颊,止都止不住的满脸红霞。
我的小徒弟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李不惑心里感叹一句,挪动一下身体又问:“不能给师傅说的秘密?”
小徒弟白皙的脸上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抬起头看了李不惑一眼,波光粼粼的眼睛居然让李不惑浑身一麻。
李未阑咬着红润的磨蹭了半晌,才压低了声音,凑到师傅的耳边悄声说话:“师傅,我……我做梦了。”
细若蚊蝇的一句话,若不是李不惑耳朵好,几乎没听到。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李不惑也不好太过直接,就假装不懂的继续问;“是什么梦?”
李未阑吞了口唾液,直觉这件事告诉师傅实在是太过羞耻,但是骨子里对师傅的无条件信任,还是让他开了口:“我……我梦到我和一个人,在做那事。修者的梦要么是心魔,要么是预知,无论是哪种,这个梦都太过不可思议……”
李不惑一个不小心,笑出了声来,迎着小徒弟不满的目光,他挤了挤眼睛:“我的好徒儿,你难道不知道,除了预知和心魔作祟,还有一种,是你心怀欲望,所以夜有所梦而已。来,告诉师傅,你梦到谁了?师傅帮你想办法美梦成真。”
李未阑茫然的看着李不惑近在咫尺的脸颊,心里突然恍然大悟。
修者的时间太过漫长,但是最为年幼的时间,依旧是记得最牢靠的记忆。所以他才对儿时的青妤念念不忘,对陪伴他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李不惑记忆深刻。
严格算起来,他其实不懂爱,对青妤更多是一种执念,他却不知道,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心底角落,另一种不知道的感情在慢慢滋生。
那种感情几乎被他所忽视,若是没有机会注意,它自己就悄无声息的生长,也悄无声息的死去,可是偏偏,原本已经错过的感情却再次遇到了令他开花的那个人。
为什么独独对他牵肠挂肚,为什么独独记得他的一颦一笑,为什么会按照他的要求问心无愧的生活……一切的问题好像都有了源头。
“别害羞,告诉师傅,是哪个美人得到了我的小徒弟宝贵的心?”李不惑笑眯眯的说着,眼角却没有笑纹。
“师傅。”李未阑看着男人从来没有变过的容颜,俊美无涛,对他的时候却是捧在手里的温柔,他声音细细小小的唤了声,就像是多年前那个孱弱的少年。
李不惑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傅。”李未阑又叫了一声。
李不惑有些疑惑,看了看李未阑,一眼却撞进了李未阑的眼里,含笑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溪水,又像是他曾见过的温柔的海浪。
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徒弟居然降落到了人间。这是李不惑的第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