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充血的眼眸慢慢抬向她,护士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声音也陡然小了几度,犹豫道:“你感觉怎么样?”
他铁定是不知道他父亲的事。
见那人抿唇不语,她咽了咽口水,不知如何应付,随即快速转身出门找大夫。
没过上一分钟,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进病房,开始查看他的情况:“看这里,能看清东西吗?”
许笙抗拒地转过头,薄唇微启,声音已然低哑的骇人:“我妈在哪?”
白大褂一怔,转头让小护士倒杯水,随即他接过水杯,示意许笙喝下去,一边盯着他的状态:“你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吗?”
“你经历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车身侧翻,驾驶人是你的父亲吧,我们尽了全力,但……”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笙语气透露着沉沉的死寂,他又沉声问了一遍那个问题:“徐梅在哪儿?”
“徐梅?”
“今晚五点多送来的抢救病人。”
“啊我知道,她在三楼。”身后的护士突然说话了:“刚才是我负责推送病床。”
许笙把被沿掀开,发麻的双腿踱到床檐,眼看着就要下床。
俩人连忙给他拦住:“不行!你现在的状态还不能下床,吊瓶还没打完……”
许笙抬手捏住手背上连接的针管,一把拽了下来,黏固针头的医用胶带被连带一齐拔起,针眼脱离的瞬间延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
“这样行了吗,我没事。”许笙盯着那个护士,泛白的嘴唇颤启道:“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被许笙这副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护士没法擅自做主,颤颤巍巍地看向大夫。
白大褂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来……”
许笙下了床踱上拖鞋,相比之下手肘上、身上的皮外伤都无暇顾及,头部强烈的眩晕和钻心的疼痛感让他步伐不稳,只能咬着牙硬挺着跟在护士身后。
这段路程并不长,可每迈出一步,却都在撕扯着、催磨着他仅剩的神志。
当许笙站在那个病房门口时,他手指发抖地摸上把手,保持那个姿势站了许久,他的鼻息不稳地攒动着,强压下了心头涌动的绞痛,慢慢地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房间内明晃的灯线,徐梅没躺在病床上,而是直愣愣地正站在窗户前,给他留下一个背影,连他推门进来时也不曾转过来。
许笙感觉一股酸疼细细密密地压在了他的嗓子眼,他颤声叫了一句:
“妈……”
那人闻声周身一颤,猛然转过头来,通红的双眼惊炽地看向他,脸上的皮肤已经被泪痕铺得煽肿。
她知道了。
心脏传来一阵震颤,许笙有种恍惚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错觉,那样如出一辙的模样,截然不同却又相似相通的心情。
徐梅看着他,几乎是脚步蹒跚地冲他走来,最后无力地几乎是瘫倒在他的怀里,哽咽哭嚎的声音仿佛蕴着这世上最无法承受的、窒息般的悲恸:
“那些挨千刀的大夫说、说你爸爸走了,你爸爸一直在家待着,怎么会走呢,儿子你信吗……”
徐梅血红的眼睛不置信地瞪的溜圆:“早上他还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他不可能丢下咱们娘俩,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许笙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地撕扯着,鲜血顺着伤口漓漓拉拉地躺下来,疼的他说不出话来,只得紧紧地抱着怀里的母亲,木偶一样盯着她泛白颤动的发顶。
过了许久,徐梅的哭喊声逐渐哽咽起来,她几乎是用喉咙嘶吼着说:“儿子……你爸爸他走了,他走了,他就这么扔下我走了…啊……”
许笙紧紧搂着她不让她瘫软到地上,他声音如他手指一样颤动着:“妈…”
徐梅哀痛地嘶哑着:“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愿望…他还想对我说什么话,他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留给我……”
……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的身体渐渐松散下去,许笙眼眸骤缩,才发现徐梅竟是昏了过去,他惊惶地喊唤着大夫,医生护士迅速从门口围了上来,把人放在病床上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