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城门打开之后,霍战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城门口两边各站了一列兵士,兵士后面站着很多老百姓,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衣裳,像是迎接他,又像是送他最后一程,囚车从进了城门开始,两边的兵士率先单膝跪地,口中大声喊道:“恭送大将军。”
兵士跪下后,他们身后的老百姓也跪了下来,“大将军,大将军。”囚车前行,所经之处都是兵士们先跪下,老百姓后跪下,霍战表情有些茫然,他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片跪在地上,不停喊着大将军的人。
两行泪水,从霍战脸颊上流淌下来,良久,霍战突然开口唱道:“天下风云起,君怎曰无衣,大楚战魂万千里,区区蛮人不能比,四海一家皆兄弟,试问天下谁能敌!”
刚开始只有霍战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南安街上,紧接着兵士们的声音也慢慢响起,这是大楚的战歌,这是融于所有大楚士兵骨血之中的战魂,大楚人就是唱着这首战歌南征北战,东定西讨,大楚人就是唱着这首战歌平战乱拓疆土,大楚人就是唱着这首战歌一次又一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守住自己的疆土,而今,大楚的大将军唱着这首战歌慷慨赴死,而大楚的兵士们则唱着这首战歌送他们的大将军走这最后一程。
李若松和成栋两个人站在人群中,成栋不知为何,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他前世是军人,哪怕只是一个搞后勤的负责武器研发的军人,那也是军人,是一个效忠国家效忠人民有着不屈意志的军人,军人,一向是敬佩强者的,即便这位强者他从来没有接触过。
“若松,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成栋慢慢的说道。
李若松紧紧握着成栋的手,没有说话,他的眼光则一直跟随着那位即便身处囚车,也分外挺拔的身影,那是他儿时起便极为崇拜的人,直到再也看不到霍战的身影了,李若松才语气坚定的说道:“他会后悔的。”
“军人就该上战场,哪怕死也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种死法,对军人是最大的侮辱,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若松,你说,霍将军会不会后悔,他会不会觉得不值?他最爱的女人死了,最重要的家人死了,最在意的荣誉死了,最想保护的背叛了他,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蠢,一生征战落得如此下场?”成栋觉得很迷茫,再这样一个时代,他做得再多抵不过上位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何苦,何必。
“将军不悔,亦无悔。”李若松轻声说道。
“也许吧,不悔也应有怨,大楚,根烂了,若松,咱们回去吧,回家,以后都别参与这些纷扰,咱们就在刘家沟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好不好?”成栋有些心灰意懒,他本来就不是有野心的人,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守着自己的家人,哪怕平淡一些都行。
李若松看着成栋的眼睛,摇摇头,缓慢却坚定的说道:“夫郎,赤子抱金。”
成栋一下从自己的负面情绪中惊醒,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总有瞒不住的一日,学堂什么的都先不说,但就他发明出来的那两样东西就足够让他以及他所在意的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们现在却是如同幼儿行于闹市怀抱黄金,有着令人觊觎的巨大财富却没有能够守护的绝对力量,结局会如何,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若松,若杉将来若是变成这样,咱们亲手结果了他,如果,咱们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成栋说道。
“好,若有那一日,我亲手结果了他。”李若松应下了这个要求。
成栋点点头,低声念道:“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辅。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李若松揽着成栋的肩膀,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将军义尽,所以仁至,自今以后,将军无愧。”
成栋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夫夫二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没有离开,没有人去刑场也没有人返回家中,每个人都等待,整个南安街,不,应该是整个楚京都陷入一种怪异的静默。
直到大将军霍战被斩首示众的消息传了过来,兵士们率先双膝跪地痛哭出声,随后,老百姓们也跟着哭了出来。李若松和成栋在一片哭声中紧紧的握住了彼此的手。
这一日后,李若松读书愈发勤奋,成栋却一改之前每天宅在府里的习惯,开始频繁的外出,每次都会带回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然后把自己关在耳房中不知道在捣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