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_作者:芭蕉吃老虎(104)

2018-09-03 芭蕉吃老虎

  “皇帝风筝”和“燕王风筝”风中凌乱、面面相觑。

  自北而来的滔滔长河分一股细流潺湲入京,经常武门一段唤“赤水”,过东市时叫“柳芽子沟”,转到城南“将军坟”一带又改名“咄咄河”,绕进西市不夜坊曰“楚腰溪”,最终在听香山脚下汇成大湖“太照”。

  这四水一湖是京都人民放河灯时最喜欢的去处。

  因此弱小的郑无忧没能在拉着俩累赘大风筝的情况下成功挤进人堆。

  燕王掏腰包给郑无忧买了个河灯,说:“回去放,这里不安全。”

  郑无忧扣扣索索从自己臭鞋里扒出一枚铜板,一把拍给卖河灯的老头,又抓起两只灯,一人一个塞给我和燕王:“回去放哪儿?放澡盆子里吗?可别想哄我,咱仨一起!”

  燕王殿下默默又掏出一锭碎钱补给小贩,一脸严肃地望向我。

  我乐了:“咱们去西南角楼,那儿没人,我让人给你扎个大的,往水里一漂,嘿,其他的见了都要‘避退三舍’!诶,话说你给谁放灯?”

  “给我亲爹,我亲娘,我二娘、我三娘、我四娘、我五娘,我假爹……”

  我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你假爹还没死呢混蛋!”

  “哎呦!”他一捂脑袋,“那我分两个放,一个给死人,一个给活人!行了吧?”

  “那你二三四五娘都死了啊?”

  他大叫道:“不知道!就都当死了不行吗?”

  我悄悄捣了捣燕王胳膊肘:“嗨,你确定没认错?这小子真跟他爹‘一模一样’?想当年大哥大嫂那松姿玉魄……”

  燕王手臂一僵,目光一暗,半晌低低道:“除了肤色,一模一样。”

  ……

  “哇!”郑无忧在漫天炸响的烟花中大声欢呼,“哇!放花儿啦!放花儿啦!爷爷快看!看!小叔公看!”

  燕王下意识顺着郑无忧黑乎乎的爪子所指方向茫然抬头,不知是不是被这声嘹亮的“爷爷”震惊到了,片顷又迟钝地垂下目光,怔怔落在那皮猴儿身上。

  反正我是一下子被这声“叔公”叫老了二十岁,望天长叹,突然想拐回不夜坊里买点“风湿筋骨贴”和“去皱回春霜”。

  精力旺盛的皮猴儿爬树上劈了一根柳条,一鞭一鞭抽起水波,将他那一大一小俩“死人灯”和“活人灯”驱向远处。

  我点亮自个儿手中打燕王钱袋子里蹭来的河灯,问他:“哪个是给你良王叔的?”

  他指着那个大的:“这个!良王叔,爷爷,小叔公,大富大贵,长命百岁!”

  “小傻子,我们三个人,那灯上六个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啊懂不懂?”我抢过他的柳条儿,“来来来,叔公给你腾俩坑出来,叔公把自己和你良王叔接这只灯上头。”

  郑无忧蹲我身边,悄悄闻言抬头瞥了眼燕王,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重新对“只剩一人”的大河灯再说一遍祝愿。

  而燕王殿下在这个生人亡魂熙熙攘攘挤作一团的“团圆”夜里,愣是能把自己站成一道天煞孤影,浑身紧绷,捧军令状般捧着一盏纸糊的荷花灯。

  我唤了他一声:“三哥,不放灯吗?”

  他目光沉沉低头看向我,片顷,轻轻摇了摇头。

  绿水幽幽,对岸人声鼎沸,千万盏河灯起起伏伏荡向湖心。

  ——倚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那一瞬我忽如开了天眼,分明看懂了他的沉默:死去的孤魂不会愿意搭我这舟,活着的人我这孤灯载不动。

  所以郑无忧最终没能搭上燕王殿下的“灯”——燕王不愿意带毛孩走马关北。

  三哥说:“十四弟,边关凶险,这孩子不能再跟我去受苦,就让他留在京都,分他一口饭吃便够了。”

  我说:“立储之事,不是玩笑话,三哥以为如何?”

  三哥大概从来没遇到我这样成天把皇位送人挂嘴边的皇帝,完全没当真,只板着脸淡淡道:“你也不小了,早该立后立妃,以无忧为储君,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又当如何?”

  我一摆手:“嗨,算命的说,朕命中无子。咱哥俩交个心,就这么定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