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_作者:芭蕉吃老虎(123)

2018-09-03 芭蕉吃老虎

  我哭笑不得:“三哥是这个性子,也就是亲侄子,他才能憋憋屈屈地‘助纣为虐’一回。只是可惜,那孩子最终还是……”

  “人各有命,陛下也不必思虑过多,易地而处,以东宫之诡谲、朝局之多变,他也不一定能有良王殿下如今模样。”

  “不论如何,朕还是要感谢先生对茂郎授业与救命之恩。”我再次深揖。

  魏淹留目光落在我指间石戒上,微微笑道:“陛下应该谢自己。一个人心中要是没那么点儿烧不尽的热血,任旁人怎么拉扯都是无用之功。有陛下在,良王殿下就还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我闻言羞愧。平常的确没怎么细想过,只觉得皇侄比寻常能折腾的王孙公子们内敛懂事,却不知他这性子是怎么给磨出来的——一个满口奶牙的五岁娃娃,比三岁的腿也长不到哪儿去,是如何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废宫里活下来,不疯不傻,不歪不邪,并且十年如一日自己给自己定时定量读书写字,最终成了眼前这个国难之际能站出来独当一面的良王的?

  仅仅是因为我吗?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正沉默间,独当一面的良王殿下当完了他的那一面,怀抱一大捧枝丫横斜、半覆白雪的红梅,兴冲冲推门而入:“亥时了,诸位大人不如先歇息,事情明日再议。”

  本在侧耳偷听的众爱卿纷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各自整理手头宗卷。良王殿下一边说,一边把梅枝一股脑儿全栽进屏风一侧的黑釉大画缸里,又绕到屏风后头,从食案上拎起茶壶迅速倒了两杯热茶,一手一杯端着朝我和魏先生走来,目光在我俩中间兜了一个来回,腼腆笑道:“叔,先生,都说了我什么?看着怪吓人的。”

  ……

  嘴上说“怪吓人”,行为上却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方才说他没歪没邪,真是瞎了朕的狗眼。良王殿下分明是欺师灭祖、犯上作乱的一把好手。

  他不知又暗搓搓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竟然从那“不甘心”和“不尽兴”的两难之地一脚拔了出来,十分坦荡地拎着他在隔间的那卷铺盖,一头栽进朕的床上——将朕这个伤患砸了个满眼星花。

  大雪压断枫枝,室内一片漆黑。良王殿下一颗大脑袋拱在朕的肩颈窝,鼻息悠长,竟似乎睡了过去。

  不料我刚勉为其难地下定决心要给他就这么当一晚人肉褥子,他说话了:“十四,我困。”

  “困就睡啊,”我解开他的发冠,呼噜他发顶,“怎么,要不我给你唱支歌?讲个故事?”

  他闷闷笑出声来:“不要,你一个‘和尚挑水’能来回讲两三个时辰,唱歌又不在调上。”

  我惊道:“这你都记得。”

  “我记事早,”他稍稍抬起头,抬手比划了一下,“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父亲不在京中,皇爷爷去北行宫避暑时便带着我,我不听话,夜里一直哭,他就派人去宫中接了你来与我作伴,我看你那么大老远跑来不容易,勉强就听你聒噪了一夜。”

  “嘿,”我敲他脑袋,“反了你。”

  他背后长眼似的一把抓住我的手,又埋下脸低低出了口气:“唉,可我舍不得睡啊。”

  我被他搞得有些心血鼓噪:“你再这样,我可要禽兽了啊。”

  他乖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挪,改为侧身手脚并用地扒着我,又默了半晌,忽然像讲梦话般,低低道:“十四,我只是个凡人,管不到家家户户,但你是皇帝,你太平了,国就太平了,对不对?”

  “你一定觉得我没出息。”他低笑一声,“我只是太怕你把一腔肝胆涂抹在这破烂山河上,到头整个人都没了。就像从前那些人一样。”

  “是我不懂事,不该说那些话气你,让你心寒。这次你差点醒不过来,我真想……可又怕下去见到你没法交代。十四叔,你放心罢,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第50章 出走

  良王殿下语无伦次地单方面同朕唠了一通嗑,没比朕小时候给他讲故事唱歌时少费唾沫星子,朕看他困得眼缝都要扒不开实在不容易,勉为其难地就听了一耳朵。

  不知何时打了个盹儿,忽觉胸口一轻,睁眼见身侧已空。满室帐幔低垂,天色昏沉,风雪不知疲倦,炉内香炭幽幽吐露最后一丝馨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