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_作者:芭蕉吃老虎(42)

2018-09-03 芭蕉吃老虎

  他仍垂头盯着手底的军报:“我不是让叔‘滚’。”

  我哈哈笑道:“我知道你不是说我,你一做梦,就扒着我,早朝都不让我去,有一回,还是我把衣服脱了给你握着……”

  “十四。”

  “额。”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他低着头,翻过一份军报。

  我老老实实地闭了一会儿嘴。不多时,头有点晕。胸肺有点疼。我双手扒着缸沿:“我肺疼,皇侄。”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忽把军报一扔,腾地一下站起来,慌道:“十四,十四叔……”

  我没憋住,一阵狂咳,几乎把肺咳出来。皇侄把我的头往他怀里带,揽着我的背,边拍边顺气。

  我扒拉着皇侄的腰,心想这丢人丢到家了,我今天不洗这个澡了行吗?

  皇侄看我的眼神,好像我马上就要咽气。他雪白柔软的衣服上被我咳了一滩黑血,我很不好意思:“对不住啊,要不你再洗洗。”

  他转身倒了热水,拿了布巾,让我漱口擦嘴。又端来一碗药,让我喝。他不发一言,我连蒙带猜领悟他的精神,安慰他道:“咳出血来就好了,放心罢。”

  他还是不说话,去脱掉被我咳脏的上衣,披了件红色的轻袍。

  那一灯如豆,只模模糊糊照亮他一个下巴。他长发披在肩后,疏疏朗朗,阔阔落落,拔步朝我走来。

  我觉得有点恐怖,往水底下缩了缩。

  他站定在浴缸前,朝我伸出双手:“出来。”

  怎么地,我洗个澡还要人扶?像老头儿们一样在浴桶里安个老年扶手吗?我冲他挑眉道:“给叔拿件衣服。”

  他似乎忘了这茬,闻言静了一静,转身去找衣服。

  我趁机坦坦荡荡地爬出木缸,热水泡得我头昏胸闷,腿脚发软,一落地,啪叽一蹄子踹翻了地上的油灯。

  ……黑暗中,大兴的皇帝和大兴的良王都有点懵。

  我率先开口:“那个……还有灯吗?”

  他朝我走过来,没摸准方向,一头撞到我身上。我后撤一步:“……”

  他弯下身去捡被踢翻的灯台,发梢扫到我脚背。

  我又退了半步:“衣服先给我吧。”

  他直起身,先是一只手碰到我的肩膀,似乎确定了我的位置,而后另一只手将衣服一抖,准确无误地抖到了我身上。

  我独自系好衣带,他已去添上灯油,重新点亮了那盏豆灯。

  我发现我穿的也是件红色轻袍,是皇侄的衣裳。

  皇侄唤人进来搬走浴桶,传进茶水温水巾等物。俩人漱口洁面,又拾掇了一番。

  好不容易拾掇完,我都嫌弃我自己麻烦,便不好再打扰皇侄,静静地躺下睡觉。

  我见皇侄还要看两份军报,不知他几时去睡,又打算在何处睡。还是去魏淹留躺过的那张榻上睡吧,不然太挤,午休挤着眯一会儿还可以,晚上睡不好第二天没精神。思及此,我心安理得地摊平四肢呈“大”字横在了自己的榻上。

  说实话我没太能睡着。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我听见皇侄窸窸窣窣,吹灭了灯,坐到我身边。他把我往里推了推,又给我掖了掖被角。然后他也躺下下来。

  许久,我以为他应当睡着了,他忽然低低道:“十四叔。”

  我吓得一个激灵,他发现我装睡了?要是问我怎么还没睡着,我怎么说?还是他又做梦了?

  “我在东宫时……”

  句式完整,吐字清晰,不是做梦。

  “杀过人。”

  ……我要不要睁眼?

  他继续道:“是几个太监。我把尸体埋在正蒙殿后面的花坛里。我经常梦见他们。”

  你为什么杀他们?

  “不过是几个太监,”他低笑一声,“我这么胆小,挺没出息的吧?”

  他们欺负你了?

  “皇叔,”他唤我皇叔,“如果我死了,也被那样埋在东宫,你得过多久能发现?”

  我可能会在某一次想起来给你送酥油饼,或者冬衣的时候发现。

  “可能要三五个月,或者半年以后了吧。”他似乎突然把头偏转向我,温热的吐息喷到我的脖子上。

  是怪我吗?

  “如果我死在青泥岭,你过多久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