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了面回来,妇人瞥了他碗里的面一眼,夹起大大的一柱面放入口中,边吃边跟男人说话。
“吃不下?”
“没……就是累得太过了,一下子缓不过劲来……”
“哦……”
“给赵老哥端面过去了吗?”
对于男人冷不丁问出的这个问题,妇人半点不吃惊,她甚至脸色都没什么变化,还是往日里的模样。
“再等等吧,等我吃饱了,就给他端过去。”
“哦。”男人应了一声,又慢慢、慢慢地吃面。
妇人将碗里添上的面吃完之后,还真的就拿起一个干净的大碗来,拾掇拾掇后,像往日一样盛了满满一碗的面条给赵老头拿过去。
赵老头屋里燃着灯,人影憧憧,听那动静,似乎是在清点些什么。
能清点什么呢?不外乎就是赵家最后的家底罢了。
赵家早年间家境很不错的,有田有屋,连围墙都是平整的石头砌成的,端的气派。但后来就……
说来说去,都怨的赵石板!
便连妇人,想起那赵石板,都禁不住又咒骂了两句。
因为赵石板,赵家家底是接连败出去。到了后来,还得他们家帮衬。
这也就罢了,反正他家大禾也确实是多亏了赵老头,帮衬也就帮衬了,就当是还债了,可赵石板愣就没学好。现在更是,直接就被赌场给扣下了吧?
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看着他家还有点家底,能够还得上赌账,他们赌场会愿意将钱借给他?
做梦去吧!
可是赵石板虽然混账,赵老头却总不能不管他。如果连赵老头都不管赵石板,赵石板还真是没有活路了。
妇人叹了一口气,还像往常时候一样,将手里的面放到门边的围墙上,又在门边敲了三下,扬声叫了一声,就甩手走了。
屋里头映出来慢慢晃动的人影动作停滞了半响,才另又有了动作。
妇人却不管这些了,她回到他家面摊上。
男人还坐在桌椅边上,慢慢地扒拉着碗里的面条。
“回来了?”
“嗯。”
第666章 真心
妇人在男人对面坐下,看着他有一回没一回地吃面,吃得甚是没有滋味,又见他额间不自觉叠起的峰峦,终于心软。
“唉……”
这长长的一声叹息在蒙蒙夜色中响起,又轻又重。
男人茫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妇人。
妇人也正望着他,摇曳朦胧的烛火下,这张熟悉至极了的面容今日里格外的让人软和。
他似乎是知道妇人想说什么,当即张了张嘴,就想要先跟妇人说些什么,但也还是被妇人给抢了个先。
“我其实觉得,还是可以再帮一帮……”
面摊上的那些事情,以及他们一家跟赵老头之间的恩怨纠葛,净涪佛身只是略略留意了一下,又顺着那对夫妇之间的因缘找到那个大禾,然后在暗地里给他点上一点作为印记,便没再多关注了。
夜色渐降,他简单地寻了个地方完成当日的晚课。
结束晚课后,他又誊了一部《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以补充自身库存。待到一部佛经完成,他才站起身,准备继续去寻找下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贝叶。
刚要灭去篝火,擎灯上路,净涪佛身却又忽然停下了动作。他转过身去,望入面前的夜色中,准确地找到正往这边过来的青年沙弥。
“净尘师弟。”
净涪佛身话音刚落,那道身影就真正地落入篝火火光范围内,将那一张面容的五官照得清清楚楚的。
来者也不是别人,却正是净尘沙弥。
净尘沙弥见得净涪佛身,先躬身合掌礼拜道:“净涪师兄。”
虽然在前几年,净尘沙弥还是净涪佛身的师兄,但在几年后的今天,还没能领受比丘戒的净尘沙弥却还得称呼净涪佛身一声师兄。
净涪佛身肃容回了一礼,才笑着道:“数年不见,师弟你也终于站在门槛边上了,恭喜。”
这么十来年的时间过去,当年也代表着妙音寺一道参加竹海灵会的净尘沙弥终于站到了十信完满的境界,只待一朝明悟,窥破界限,由十信进十住,就可以领受比丘戒,成就比丘阶位了。
对于自己的情况,净尘沙弥确实也还算是满意,他笑着谢过净涪佛身时,脸上的笑容也很是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