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相得_作者:寒夜飘零(130)


  “近十年的伴读,颇合朕心,却偏有一个举兵谋逆的父亲,倒叫朕为难。”
  
  “岳王陛下……”缓缓积聚的真气运至掌间,又强自逼回丹田,郑璇面无表情地盯着岳煜,近乎一字一顿地问,“如何才肯救岳渊。”
  “总算有了几分与朕谈事情的样子……”岳煜掀着唇角嘲讽,“世子假扮殷瑜潜入我大岳为间多年,不知盗走了我大岳多少机密,前事朕不追究,是朕宽容。”
  “然,如今身份已然揭穿,你还想朕将你当成殷瑜……”岳煜冷笑,不语。
  指尖顿在茶盏上沿的缺口,感受着指尖的刺痛,郑璇道:“自不会让陛下白帮。”
  “九思……”廉若飞拱了拱隔着窗纸望雪景的沈澜清,用不高不低、在座四人堪堪全能听见的声音问,“郑国世子这一手算不算空手套白狼?”
  “鹏举……”沈澜清回神,轻笑,“早说过你……”
  “别尽跟着二叔练拳脚,得空多看看史书没甚么坏处。”
  “白狼不世出,虽比不上白泽,却也是祥瑞,唯遇圣德贤明之君治世时才会衔钩入朝堂。”
  “吾君圣明,引白狼来朝自是不在话下,然,那白狼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套便能套走的。”
  听罢沈卿一番言语,君主眼底瞬间漾起了笑意。
  郑璇轻叹了口气:“可见是可心意的人,怎么看都是好的。”
  “那是自然。”岳煜坦然承认,挑眉看着郑璇,“沾着沈卿的光,朕心情不错,世子不妨好生想想如何向朕表诚意……”
  “只要差不太大,朕自会助你救出岳渊。”
  “沈卿,真气护好手再封一遍世子的穴道……”岳渊指节扣了扣桌面,“大郑皇室身边都有南人追随,先前封入他各大要穴里的真气怕是已经被虫子啃的差不多了……”
  “封完我们便去东厢,将这正房留给世子。既方便他与七娘幽会,也便于他好生想想用什么来与朕换他的岳渊。”
  言毕,岳煜攥着沈澜清的腕子便往门外走,廉若飞于二人身后亦步亦趋。
  也不用岳煜暗示吩咐,廉若飞跟了几步,行至院中天井旁,打了个转儿,便自觉地奔向了西厢。
  
  东西厢俱是两间,外间做厅,里间盘了三面的炕。
  火龙烧得旺,厢房里倒是一点也不冷。
  然,甫一进东厢里间,岳煜便倾身将沈卿压在了左手边的矮炕上,拽着被子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一处。
  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含笑的眼,炙热的真气顺着脉门行遍了沈卿周身经脉,并未发现异样。
  脸上神情微松,岳煜贴着沈澜清的额头,低声命令:“告诉朕,怎么了。”
  合上眼,隔开了那烫人的视线,沈澜清从容道:“臣无事。”
  怀中人冷得打颤儿,却偏说自己无事。
  若说不恼,那是自欺欺人。
  低头,衔住微颤的眼睑,用齿尖轻磨了磨,压着不悦低哄:“睁眼。”
  “陛下,臣困了。”
  “沈卿,睁眼。”
  “陛……”
  “这是圣旨,没得商量。”
  拢在腰间的手越箍越紧,炙热的气息渗过夹棉袍子,暖了皮肉却无论如何都暖不进心里。
  按说,陛下说,为他,陛下肯弃了这山河,他理应高兴。
  然,固守心底多年的偏见,一朝倾覆。
  他的心,乱了,乱得覆地翻天。
  前世二十五年,今生十五年,直似成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笑剧。
  他自哀,自怨。
  他怨君,怨命。
  直至自以为地绝了念想,睡死在桂花树下的十五年后才迟迟醒悟,前世种种却不过是他未能看透帝心罢了。
  纠纠缠缠,却不知那一世到底是谁折磨了谁。
  无声地紧抓着身下的毛皮褥子,他听见自己平静的说:“臣,遵旨。”
  遵从圣命掀开了眼睑,不期然便撞入了那双漆黑的眼。
  清冷的眸子蕴着烈火般的情谊,深邃地令他心颤。
  陛下说:“沈卿,说与朕听,无论何事都有朕在。”
  如何说?
  难道要问陛下:“前世,您是否将臣融进了骨子里心疼着?”
  缓缓扬起眼尾,绽出几抹嘲意。
  那抹嘲讽,晃了陛下的眼。
  岳煜用下巴蹭了蹭沈澜清的鼻尖,催促:“无论何事,但说无妨。”
  仰头,扑捉着帝王的眼。
  沈澜清沉默了须臾,终是问出了口,既不能问前世,那便问今生,总不能重活一世依旧如前世那般懵懂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