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煜顿住脚步,冷然盯着闪身堵在门口的男人:“让开。”
粗狂的面容紧绷,眸子里是噬人心魂的阴冷,沈义盯着那双怒意莹然的眼,冷硬坚定地吐出一个音节:“滚。”
手在玄色衣袖里紧握成拳,强自按下胸腔里翻涌的怒意,岳煜盯着沈义那双阴冷的眼,缓声重复:“让开。”
剑纹丝不动,滔天剑意直接代替言语,夹着盛怒裹向岳煜。
玄色龙袍猎猎作响,岳煜动也不动地定在门前,平静地陈述:“意气之争于事无补,九思也定不愿你我之间动刀兵,现下,唯有赶紧救治九思才是正经。”
“沈义,让他进来。”温煦的声音自内室传出,沈义应声后退半步,唇微动,换成传音入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定让你给他陪葬。”
岳煜垂眼,掀起唇角,低声道:“无需你动手……”
“九思曾与朕承诺生不离死不弃,朕定不负他。”
“若他此次……真有个闪失,朕便带着这大岳万里江山为他殉葬。”
说罢,拨开那剑,推门入了书房。
白色单衣,大红锦被。
沈澜清躺在矮炕上,凤眸紧阖,唇角挂着笑,若不是眉心多出那一点殷红,岳煜怕是要以为他家沈卿只是在梦中沉溺,稍后梦一结束,人便醒了。
目光黏在沈澜清脸上,闪身移至炕边,覆上压在锦被上的手缓缓拢紧五指,岳煜低声问安坐在炕前太师椅里的沈铄:“蔺希贤怎么说?”
“陛下心里当最为清楚不过……”没了恭谨,没了温煦,平静无波的眼底藏着的仅是迭起的冰冷。
沈家家主,终是露出了隐匿的锋芒,直视着帝王,缓声陈述,“何必再问。”
面对沈铄,他无法去追究那所谓的大不敬。
紧握着微凉的手,岳煜抬眼,对上沈铄那张含着冷笑的脸,面无表情地道:“沈大人,昨夜九思离宫时尚且好好的,如今兀然变成这样,朕心底也难受的紧。”
“陛下的意思,是说澜哥儿是在沈家中的毒?”目光自那交握的手上挪开,沈铄不冷不热的反问,“且不问陛下沈家上下谁有那份胆子害澜哥儿,只问陛下那堂上红可是我沈家能有的东西?”
堂上红,天家赐死逆臣罪妃惯用的药,无色无味,遇茶而匿,遇酒则发。
中者毒发时额上会显出一颗血痣,逐渐充血,直至破碎染红印堂。
血痣碎,魂离身。
毒发后,中者会于昏睡中逐渐失去感官知觉,毫无痛楚恐惧的于梦中直赴黄泉。
之前,只觉得此毒十分彰显天家的仁慈,此时,岳煜只庆幸此毒不是立时毙命的封喉毒药,他尚有七天时间为沈澜清寻求解药。
只是给沈澜清下毒的人怕是不这么认为,她选堂上红无非是因为此毒无解。
心知云先生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却没想到她会对沈澜清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决绝。
想昨夜温存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许诺不再让沈卿受伤,今日,沈卿便喝了他家母后亲赐的堂上红,命悬一线。
握着那纤长干瘦的手,指尖不可抑制地微微发抖。
喉间兀然变得干涩异常,恍若用尽全身力气拢指成拳,岳煜垂眼,视线定在沈卿额上那颗血痣上:“朕不会让他有事。”
“除非陛下能找到配置此毒的人……”之所以放岳煜进来看沈澜清,为的便是解药。
虽说一直传闻堂上红无解,但沈铄不信,不信岳家人会允许无解之毒存世,更不信他家澜哥儿依旧逃不开英年早逝的魇咒,“蔺公子说此毒太过复杂难辨,短时间内他也无能为力,如今之计唯有寻来配毒的人,澜哥儿才有一线生机。”
“蔺希贤可能延缓血痣破碎的时间?”
“三日。”
“十日内定将那人请到这里,否则……”
君主脸上始终无甚表情,未尽之意无人能知。
俯身,在沈铄那冰冷如锥般的目光下触了触微扬的唇角,默道了一声:“等朕。”
即便已然踏上了那黄泉路,也要等着朕。
起身,头也不回地离了沈府,走之前顺便驱散了听命而至的一众御医。
定安七年,二月初四,辰初,两只信鹰带着定安帝的亲笔信飞离京师,一只向南,一只向北。
定安七年,二月初四,辰正,两队剑卫揣着密信离京,一队向南,一队向北。
定安七年,二月初四,巳时一刻,乐宁侯周伯栋御前失礼,惹得圣上大怒,被收押入监,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