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入神的景谟没注意到一名抬着酒壶的宫女从他身后匆匆走过,不知绊到了什么,宫女惊叫一声,歪身往景谟倒去。
“咔嚓”一声,金丝木托盘里的酒壶掉下来,满满的一壶酒,倾洒出来,几乎尽数落到了景谟后背的衣衫上。
景谟感到背部被什么钝器击打了一下,随即黏腻的湿意迅速爬满整个后背,一股过于浓郁的酒香弥散开来,他也听见了那瓷器碎裂的声响,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景谟回过头,脸色不大好看。
“三皇子恕罪。”宫女也吓的不轻,慌张地跪在地上求饶,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景姒都注意到了,他站起身来,手撑着桌案边沿不让身体摇晃,往那边问,“怎么了?”
景谟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的怒气才消散了些。
若是往日,作为温文尔雅怜香惜玉的三皇子,他大概会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度地放过这个宫女,但他心里正做着自己坐在龙椅上的美梦,就被人猛然浇醒,如此之大的落差让他暂时笑不出来,声音有些冷意,“一个不长眼的奴才,把酒洒到我身上罢了。”
景姒从高台上走下来,群臣纷纷让路,他走到景谟面前,看到他的狼狈模样,很是担忧似的,还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拉起来,叱咄道,“三皇子衣服都湿了,还不快带他去换一身?”
宫女闻言,抬头怯怯看了景谟一眼,脸色发红,景谟看到她眼里熟悉的眼波时,愣了愣。
“三皇子,可否随奴婢去换身衣服?”能在大宴上侍候,宫女的相貌自然是顶好的,含羞带怯的眼神和声音,更是美化了她的脸颊。
景谟心里的愤怒,彻底烟消云散了。他心里好笑的想,原来是一只发情的小猫,忍不住来勾搭男人了。
他这些年游历花丛,虽然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但未尝不沉迷于那皮肉相贴的肉|欲。
既然宫女主动勾引,景谟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反正这里的布置,没有他也一样能进行。他复笑道,“如此甚好。”
等到景谟与宫女一道离开了,景姒才回到位子上,宣布宴会再次开始。
这宫中的歌舞景姒早已看腻,所以心思一直不在这里。
他思绪飘远,想着白蘅现在应该已经暗中将父皇转移到宫外了,也不知父皇有没有醒来过。
该怎么和景瑋解释,景姒还没有想好。
就是因为知道景瑋对权力有超乎常人的执念,景姒才放任了他这么久,但现在景瑋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大不了等到景瑋身体痊愈了,若是还想要那皇位,他再帮他取回来便是。
至于他自己,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看着微黄的圆月,忘记了之前与白蘅争执的内容,他心想,等到父皇痊愈了,他便让父皇再回来坐那皇位,至于太子之位,便让给景匿好了。
他被雍宫束缚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愿意余生都在这里度过,想四处走走看看。
阙都的冬雪、北疆的草原……他都只在诗词墨画里见过,但始终想亲眼一见。
他丹青不错,若是遇到秀丽风景,可以画下来,送去给景瑋,报个平安……
景姒不知道酒精已经熏红了他的脸颊,就连眼角都是绯红的,像刚刚哭过一样。
他没头没脑地胡乱想了很多,连拖长了的“五公主驾到——”的唱词都没听到。
还是五公主景柔跪在高阶之下,扬着声音说了一句什么,景姒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对景柔的印象实在寡淡,只记得她有一双杏仁一样的大眼,笑起来很天真的样子。
此时的景柔与端庄的大雍公主大不相同,她的长发被精心地编结成了许多小辫,末端坠着金铃铛,身上穿着的,也是上窄下宽的异族女子服饰。
她身后还乖顺地跪着几个装扮相似的女子,其中一个微微抬起头,景姒看清了她充满异族特色的肤色和鼻梁。
“皇妹喜闻太子生辰,自觉那些珠玉重宝都太过俗气,表达不了皇妹的心意,便与三皇兄一道排了这支舞,望太子喜欢。”景柔的声音,从下面袅袅传上来,传进景姒耳中。
景姒这才知道,景谟的编的舞曲,竟然是让身为公主的景柔来跳的,那些个所谓的钵盂舞娘,仅仅只是陪衬。
大雍民风开放,女子当众献舞并无不雅,景姒虽疑惑景柔与景谟何时关系如此亲密,也不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皇妹有心了,不知这舞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