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不想说太多话，情绪不高，如今只是想要听点什么声音，什么声音都好。
他静静听着宋易讲以前的事情，手机里只传过去了他浅淡的呼吸声，很轻，压在了对面那人的声音之下。
宋易记得很清楚：“结果您把人从椅子上踹下去了。椅子都坏了一把，回头被老班直接叫过去谈话。”
陆淮也记得，他记得的不是什么谈话，而是被踹下去熊球惊恐的眼神，和丢了面子勃然大怒冲上来的神态。最后扭打起来和不要命一样。
当时宋易是什么状态他反而记不得了。
他把人拽在了自己后头，那时候宋易还没长高，又胖，穿着冬天的衣服，比起熊球来说像个白白的小球。再多的他就记不得了，周边的人反应在记忆里好似都被打了模糊的滤镜。
“老班知道我们是因为一颗糖，无语了好久。最后自己买了一包糖给我们分。”宋易还讲了后续。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特别幼稚，只是为了区区一颗糖。不是多贵重的糖，学校小卖部里几块钱能买一袋子。比起几千块的学费来说，可真的是便宜。
“老班人挺好的，我英语不好还总是给我补英语。”老班只肯给差生补课，宋易的英语是真的糟糕。
现在想想这家伙能学编程，记下那么多英语代码，还真的挺厉害的。
学生太多，一个教师能处理起来的问题总是有限的，比如那个被他踹了的熊球。
宋易还说了当年欺负他的那个大胖墩：“熊球现在也是真的壮，他跟你差不多高，体重比你重起码五十斤。上回我见他发自己照片了，和小时候那样差不多，放大版本。”
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连着宋易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他小声疑惑试探性询问了一声：“喂?”
陆淮：“嗯。”
一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宋易在那头笑起来：“我还以为睡着了。”
陆淮的话很精简，翻开了书，将手机开成了扬声器外放：“你说，我听着。虚拟网打几个小时不收费。”
反正两个人都没有对象，这手机打几个小时的钱都包括在了月租费中。
宋易那停顿了下：“这样显得我有点啰嗦。”
陆淮却不觉得：“没有。”
有时候啰嗦反而是好事情，尤其是阁楼上如此安静。
阁楼距离有人的一楼太远了，楼上根本就没有声音。
周边的房屋建造好已久了，这边住的人老人要多，年轻人罕见，外地人也少。四周都很安静。
他觉得宋易说话，回忆以前的事情，给他的感觉很好。
就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有意思的、能够安抚他情绪的事情，那些话实质化为了手很轻柔蹭了蹭他。这种感觉不会让人厌烦，也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宋易见陆淮不觉得烦，就很乐意多说点。
他们两个其实很少打电话。
明明当年两人同桌的时候，课上课下都在叽叽呱呱说着事情，宋易会和他讲新闻上的事情，还有他觉得看到的书、玩的游戏，陆淮会和宋易讲动画片，当初他家里一抽屉全是vcd和dvd。
对于一个一星期一百块要掐去大半给伙食费的学生时期，一部碟片要四十。
陆淮的零用钱不少，看得多，所以共享的能聊的话题就极多。
而宋易妈妈是老师，知道的知识面不少。
两人相见恨晚，白天夜晚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还聊不够，最后被各科老师举报，知情的老班把两人给分开了。
哦，他们两个当年还是一个宿舍的。
宋易说以前的事情说得多了，陆淮脑中对以前的记忆也慢慢多了起来。
他慢慢翻看着书，发现了书里的不同。不过原先他极为看重这本书，现在却有种处于世界之外来看待这本书了。宋易隐约也知道这本书，可是宋易却没怎么问过这本书。
他不说，宋易就不怎么问。
那边从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有了走路声，后来有了水声。
宋易偶尔会停下不说话，过一会儿好似从他这边听到了点反馈，又继续说两句。陆淮慢慢会回两句。
渐渐说多了，陆淮手里的书也看了不少了。
再后来宋易也不怎么开口了，但是电话两个人都没挂。
从手机里还是能听到对面的声音的。他能听到宋易那儿的声音，宋易那儿也能隐约听到他这里的翻书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