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惊掠琵琶声_作者:高台树色(41)

2018-07-31 高台树色

  沈识檐往里走的时候,路过坐在墙角的许言午,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许言午愣了一下,躲开了。沈识檐见状,把手按在他的脑袋上使劲撸了几把。

  “主任我下班了,我朋友和弟弟都还没吃饭,这边我就不盯着了。我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您放心,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老主任欲言又止,重新斟酌了一番才继续开口,“救人是对的,但是说句要挨骂的话,病人死在病床上和死在手术台上,差太多了。你带他上了手术台,不管家属曾经做了什么事,他们总能把你搅进去,就凭一句话就够了,人是死在你手术台上的。”

  听着老主任说话的时间里,沈识檐已经解了白大褂。孟新堂看到他将白大褂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还很细心地理了理袖口和领边。

  “我不知道病人家属是不是希望他活下去,但我知道这个病人是想活下去的,而我是他的主治医生。”沈识檐摘掉了眼镜,抬手挤了挤睛明穴的位置。孟新堂也戴眼镜,所以他知道,这是一个人累极了、乏极了时才会做的动作。

  “再说,这件事我本来就有责任,也没打算把自己择清楚。我让他上手术台,说明我看到了抢救的可能性。我是针对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去决定的为他进行手术,不管造成他这种身体状况的原因是什么,在这次手术里没能救回他、造成了他的死亡,我都非常抱歉,对于责任,也无可推脱。”

  孟新堂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带得手臂上的伤口有些疼。

  一直安静坐着的许言午猛地站了起来,动静大到屋里的几个人都是一凛,沈识檐像是料到了一般,大声喝住了要夺门而出的人。

  许言午背对着人们停在了门口。

  孟新堂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无法将今天这个盛怒的青年和曾经在琴房见到的那个懒散老板联系起来。

  “我朋友和弟弟还没吃饭,主任,我先走了,您帮我盯着点。”

  由于孟新堂开了车来,手臂又受伤,只能由沈识檐来开车。孟新堂拎着车钥匙问沈识檐:“你会开车吗?”

  这么长时间,他好像没见过沈识檐开车。

  “当然,只是没买车,所以不怎么开,但偶尔会给喝了酒的朋友做个代驾。”沈识檐笑说。

  “我开吧。”一直沉默不语的许言午突然插嘴。

  沈识檐瞥了他一眼,说:“拉倒吧。”

  就许言午这情绪,他都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把他安抚下来。

  上了车,沈识檐闻到了车里那股残留的中药味,他侧头对孟新堂说:“可惜了那些药。”

  刚才临走他去五楼找了一圈,没找到,大概已经被保洁阿姨收走了。真的是可惜,那可是孟新堂亲手熬的。

  孟新堂抻过安全带,因为一只手伤着,在扣安全带的时候多少别扭了一下。沈识檐微倾身,接了手。

  “我不吃饭,回学校。”后座的许言午忽然说。

  沈识檐和孟新堂闻言都看向了后视镜,许言午靠在后座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你听话,先去吃个饭。”

  “不,”许言午的话不那么礼貌,他动了动身子,坐直了一些,“我吃不下去,师兄你送我回学校。”

  沈识檐没再吱声,发动了车子。

  快到音乐学院的时候,沈识檐问:“你给了我几张票?”

  没人回话。沈识檐又叫了许言午一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两张。”

  “嗯。”

  其实沈识檐有一些话想对许言午说,比如,明天就有演出的话今天不该这样打架,弹琴人的手有多宝贵啊,还好今天他没有受伤,万一碰了伤了,可不是小事。再比如,他想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想告诉他不要瞎想。

  但他什么都说,因为他知道他安慰不了许言午。要安抚他的情绪,就不可避免地要提及往事,也势必要触及他们两个一直以来存在争执的点。

  沈识檐在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也因为苦恼,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孟新堂瞥见,以眼光询问他怎么了。

  “你明天有时间吗,言午的毕业演出。”

  明天吗?

  孟新堂想了想,点了头。

  “有时间。”

  车子驶到了音乐学院的大门口,沈识檐靠边停了车,许言午却没动作。沈识檐明白了,默默熄了火,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