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宪看着陶子苏眨眨眼睛,一滴眼泪孤零零地从眼眶中滑落,在地面上砸出一小片水痕。
陶子苏有些惊慌失措,却还是强装淡定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迷宪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干干净净,似乎方才那一滴泪只是错觉,他沉默良久,最后语气无波无澜道:“其实我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天了。”
陶子苏没有说话,他很清楚迷宪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而他乐于扮演这个角色。
“我父母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家人,而只当成他们的一件作品,所以我只有两种选择,接受他们的安排失去自己的全部自由,或是让他们失望。”分明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迷宪却冷静到近乎残酷。
陶子苏生长在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庭,他不懂迷宪的父母怎么能这么狠心,但是他很清楚迷宪说的没有错。
迷宪扯扯嘴角似乎想笑笑,道:“如果接受他们的安排,那么即使我有那么高的智商,也只能拿几个奖状考一个他们喜欢的学校,然后在他们的安排下开始经商,我不想那样,所以我选择藏拙。”
陶子苏伸手压住迷宪的嘴角,道:“别笑了。”
迷宪听话地放弃挣扎,他深深地看一眼陶子苏,沉声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们迟早会抛弃我,可是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很喜欢射箭。”
迷宪说他们喜欢射箭,可事实上他想说的是他还是很喜欢能与父母一起,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不怨怼父母的冷漠,只是有些难过。
陶子苏捧着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承诺道:“以后我陪你射箭,什么时候都可以。”
听到他的话,迷宪的眼神几番变换,最终浓重的悲伤散去了些,化作一种当时的陶子苏还不懂得的情愫。
陶子苏至今都记得当初的誓言,因此他当然不会拒绝少年提出的要求。
迷宪接过陶子苏递来的弓在手中掂量片刻,然后摆出了搭弓射箭的姿势。
陶子苏看着少年人的身形,分明失去记忆后没有任何人教过他,可是迷宪的姿势却异常标准。
迷宪拉开了弓。
陶子苏的思绪再度飘到过去,在被父母抛弃后又过了半个月,迷宪与他一起参加了小升初考试,按照迷宪藏拙时一贯的成绩,他原本不可能进入最好的中学。
成绩出来后迷宪父母不得不去参加家长会,却意外地得知了迷宪的成绩与陶子苏差不多,两人一同升上了心仪的学校。
面对这样的情况,迷宪的父母自负地不愿意承认自己对迷宪的成绩判断错误,而是在回家后严肃地问迷宪:“你是不是与隔壁家的小子作弊了?”
迷宪沉默地看了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一眼,扭头去找对方口中“隔壁家的小子”去了。
之后的几年迷宪的成绩始终不错,虽然不出类拔萃却不会落后,每逢重要考试更是发挥出色,他又听保姆说,他那个只见过几面的弟弟年纪不大却已经是混世魔王,远不能符合父母的要求。
迷宪料到自己会与父母再见一面,终于等到他成年后,陶子苏家也突然发生变故的时候,他的父母又一次找到了他,装模作样地希望能接他回家。
迷宪很直接地拒绝了那两个人的要求,又将自己那些年的所有奖状放到父母手中,冷淡道:“拿走吧,反正你们需要的只是这个。”
等到那两个人尴尬地离开后,陶子苏晃着身子走进迷宪家,脸色苍白步伐也有些踉跄,却强撑着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射箭馆吗?”
迷宪冲上前扶住陶子苏,嘱咐道:“小心,你怎么过来了?我不需要去。”
陶子苏被迷宪抚着走了几步,脱力一般栽倒在沙发上,将头仰在沙发靠背上轻声道:“我有点想去了,上一次你父母不要你,我去陪你,现在我没有家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那时候陶子苏的父母刚因为一场车祸双双丧生,迷宪全权负责照顾他,看到陶子苏眼底的青影后迷宪思索片刻,道:“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好不好?”
陶子苏应了声好,便在沙发上浅浅睡去,迷宪尽心尽力地帮他洗漱又把他抱到床上才终于休息。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陶子苏很少有感兴趣的运动,即使他陪迷宪一同去射箭馆那么多次,自己却连射箭姿势都做不对。
迷宪客气地谢绝了射箭馆的教练,自己亲手教导陶子苏,教导射箭姿势时他就站在陶子苏身后,用自己的手引导者陶子苏的双手,陶子苏整个人都被迷宪揽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