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媳妇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这份工作,刚开始的几天,她非常忐忑,时刻担心自己出了什么岔子,会被饭店开除,丢了白家婶子的脸。刚开始的时候,她在广和居后厨的确不好过。广和居档次高,是大都有名的饭馆,来往的客户要不就是有钱人,要不就是有权人,这里的每一份工作都是香馍馍,她这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就占了一个这么好的位置,遭到嫉妒是再正常不过。况且后厨是男人的地盘,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女人,男人们自然带着些蔑视,但又碍于国家提倡的男女平等,同工同酬,而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不过使使绊子却再简单不过。但是随着时间的转移,她慢慢被广和居后厨的师傅们接受。厨子,讲究的不是男女性别,而是是否有真本事。赵家媳妇在甜点一项上的造诣,超过了很多老厨子。
赵家媳妇的工作慢慢进入了正轨,她们一家和白家的往来也越来越频繁。赵拥军和韦宝也被送去了状元胡同的幼儿园,因为赵家媳妇她们没时间,从此之后,需要白三朝护送去学校的孩子,从七个变成了九个。白三朝每天乐呵呵地抚摸着自己短短的胡茬,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许是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越发像个孩子了,特别好哄。
这不,白曙刚刚又亲眼目睹了奶奶一句话把爷爷打发了,自己独占他的情景。
“我想带白曙出去玩,让那帮子老家伙看看我的乖孙!”白三朝不满地瞪着老妻,他早就想带乖孙出门了,可是老妻就是不让!
白金氏背对着他,一边翻找柜子里的旧衣裳,一边说:“现在天气开始冷了,等我把厚袄子做出来,你再带他出去。哦,对了,我刚听老虔婆说户部街那家昨个儿弄到了一头从草原来的活羊,今个儿要下锅……”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三朝就披了件厚外套,匆匆忙忙出门了。
“啧,真是贪吃!”白金氏不屑地吐槽,“想跟我抢乖孙,没门!”
白曙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已经十个月了,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被磨得光滑的木质学步车,让他扶着走。
白曙一边走,学步车一边发出“咄咄咄咄”的声音,“奶!”白曙已经能叫出声儿了。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他是要跟着白义和一一、二二他们一块长大的,但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他就越不想欺骗这些真心对他的人。
白金氏听到乖孙的叫唤,瞬间露出了笑容,“乖孙,等等奶奶,奶今个儿给你染衣裳。”
白曙点点头,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王奶奶的杂货铺里买的染料。
白金氏把箱子底下收集起来的老旧料子拿了出来,她拿出来的是上好的白棉布,那些个罗缎丝绸,却是不敢动的。她偏疼曙儿,好东西都搁他身上了,已经忘记了现在国家刚结束战争不久,大伙儿的生活都艰难,上面的领导还在不断地提倡艰苦朴素。
若不是那老虔婆前段时间貌似不经意地说了句话,令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还没留意到不对。
“你真是偏心,你这乖孙身上的料子,可不便宜,皇亲国戚都穿得!在你几个孙子孙女中间可是独一份呀!哦,不,在整条胡同都算是独一份了!”
就因为这句话,她买了染料,决定把孙子的衣服料子换一换。乖孙还小,又不怎么出门,注意到不对的人不多,但随着他慢慢长大,大伙儿一定会注意到他的衣着。以前那些名贵的老料子,可不能再穿了。在这个还不稳定的时代,比别人好一点儿,别人可能会嫉妒,但是比别人好一大截,别人就会心生邪念,最好的状态是跟别人一样,甚至比别人差一点儿。幸好当初战乱的时候,为了掩饰,她收了些发黄的、染坏的便宜棉布,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用。
现在已经十二月了,院子里的核桃树只剩下树枝了,但是因为有阳光,所以不显得冷。白金氏裁了十尺的旧布,再让在家中休息的二儿子把煤炉抬到院子里,烧了热水,把旧布掺和着些旧衣裳洗净。这些旧衣裳是用来打补丁用的,都是穿了挺久,料子软乎的。怎么说呢,打补丁的衣服,在这个时候,是一种流行。虽然白金氏不喜欢,但是却不得不随大流!
“奶?”白曙小腿蹬蹬蹬地走,想要走到白金氏身边。
白金氏赶紧站了起来,一把把他抱住,“哎呦,乖孙呀,你可给我小心点儿呀,火在这儿呢,甭靠近了。”白金氏把白曙带到背着风的一处,让他好好待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