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他却没有尽到作为一个儿子的孝心。
任颉书陪他一起在走廊的座位上坐下,“午饭也没吃,我下去买些外卖上来。”
徐缓拉住任老师将要站起来的身子,“不要,不饿。陪我一下,这个地方……我害怕。”
任颉书反握着徐缓的手,“我刚刚定的外卖,我下去拿,一会就上来。很快的。”
徐缓想起任老师似乎也没有来得及吃午饭,他没吃午饭可以忍,但是任老师没吃的话很可能出事,他点点头,松开了手。
很快,任颉书就拿着外卖上来了。
走廊不允许用餐,他和任老师只好出去,到这一层的露天阳台上吃饭。
徐缓就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丢下饭盒,往病房门口去。任颉书见此,便也放下,陪他一起进去。
忽然,重症监护室里特有的声音响起,徐永全病房检测仪上的心跳开始拉出致命的横线。安静的ICU里突然又闹哄了起来,一群包裹严实的医护人员拥进不大的单人病房。
徐缓的腿一下子软了,扶着玻璃窗户,就开始往下滑。
就在他膝盖快要碰地时,身边一道高大的身影,强劲的手上有着无穷的支持力,像茫茫大海中的一枚灯塔一样发光。
眼泪滑了出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像大海上的一块浮木。
季美芳回去了很久,迟迟没有过来,安静的重症监护室里,只有剩下徐缓和任颉书两个家属。
一个医生走出来,“你是徐永全的家属?”
徐缓的身体直发冷,“是……”
医生说,“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又转身进了病房。
短短六个字,是徐永全的催命符,也是徐缓的判决书。
徐缓是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孩子,何况这么突然。他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拨打了季美芳的电话,他实在不敢自己一个人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突然像是一股死亡之神的力量劈下来,把徐缓的整个灵魂都抽空了,他开始一刻不停息地重复拨打,直到医生为徐永全盖上通往天堂的白布,季美芳的电话都没能打通……
这一刻,似乎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徐缓的肩膀上,他是那么无能,那么不堪一击。
医生走出来,给徐缓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天塌了,大雨倾盆而下,伴随滚滚雷声,刚过正午的天空略显黄昏老态,远空一片灰蒙蒙,连绿了好几个月的叶子,都开始发黄了。
短暂的夏天走了。
毫不留情。
市第一人民医院是公立医院,也是胸科手术做的最好的医院。
永全餐饮的创始人离世的消息瞬间传开,舆论就像悄悄溜走的夏天一样毫不留情。
很快,永全餐饮的几个元老都赶到医院,有来探望的、有来吊唁的,但更多的,都是来确认消息的真实性的。
很多财经记者也拥在了门口。
赵义林第一个走了进来,看到了徐缓颓靡的样子,走过去,扶起他,让他坐下,“缓缓,别太难过了。下面的事就交给叔叔吧。”
见到赵义林进来,徐缓不管三七二一,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赵叔叔,我妈的电话打不通了,我爸他……”
他说不下去了,甚至还没能接受这个消息。
赵义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你回去看看你妈,这里有我。”
徐缓到最后都没敢进去看他父亲最后一眼。
出了医院门,就被一群打着伞的记者团团围住,他们都高举着话筒,噼里啪啦地砸着各种尖锐的问题。每砸一次,徐缓的身体就像被刀划开一样剧痛一次。
任颉书凭借自己高大的身躯,将徐缓护在自己的怀里,人太多,路太远,走得太艰难。
好不容易进了车子,还有很多锲而不舍的记者贴在车窗上说话。徐缓看着他们那一张一合的嘴,吐出的气在车窗上形成雾,手还不停地噼里啪啦地敲着车门车窗。
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孩子吗。
他们是不是指觉得他是徐永全的继承人呢。
车子呼啸发动,朝着一群人转了一圈,很有技巧性地擦过刚刚凶神恶煞的记者,伴随一声声惊呼,任颉书穿过人群,开上了大道。